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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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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蘊之可不知道妻子想着讓他出家,他正在福雲寺裏,與他對坐的正是喬宜貞口中的印塵大師。

    面前一盤棋盤,上面黑白交錯,黑子以半子的微弱優勢,贏了對面的白子。

    桌子上放的兩杯水早已經透心涼,紅泥小爐裏的炭火早在一個時辰前已經啪嗒一下燒得精光。

    這個房間只有一盞油燈在掙扎,火焰緩緩跳躍,似乎下一刻就會熄滅。

    池蘊之在火焰跳動的時候,心裏都會一突,生怕他的妻子喬宜貞也如同微小火苗一樣熄滅。

    幸好這火雖小,卻一直安穩地燒着。

    印塵大師在團坐掐算的時候,靜室裏不會有人進出免得打攪了內里人。

    倘若是池蘊之渴了餓了,要麼選擇忍着,要麼選擇悄悄地出去解決。

    池蘊之選得是少喝水,忍住腹腔裏的飢餓。

    他一想到喬宜貞病懨懨的模樣,就急得不行,哪兒敢打攪印塵大師的掐算。

    一夜的時間,靜室的東側呈現出淡紅色,那是初生的太陽透過窗戶紙透出光來。

    池蘊之就是在這個時候開始打噴嚏的,一個噴嚏還沒結束,結果鼻子尖又發癢。

    這一連串的噴嚏讓對面的印塵大師睜開眼,唸了一句佛號。

    他臉上含笑,倘若是信男信女得心驚磕頭唸佛號,這副模樣活脫脫是悲天憫人的聖相。

    池蘊之對面前的人沒什麼膜拜,或者是敬重的心情,見着印塵大師睜眼,連忙說道:“對不住,不知道是不是生了風寒,剛剛打了噴嚏,影不影響你掐算啊。”

    印塵大師搖頭,“並不影響。”

    池蘊之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說完之後一雙眼巴巴地看着印塵大師,池蘊之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夫人死劫破開了嗎?”

    池蘊之與印塵大師相交併不是因爲他很早就想要出家,池蘊之喜歡喫喝玩樂,喜歡紅塵裏的一切,他從未想過要出家。

    不過,佛家和道家倒是挺青睞他的。很小的時候遇到過賴頭和尚,說他天生佛相,還見過道骨仙風的道士,想要讓他做道士。

    小時候的池蘊之腦袋搖得像是撥浪鼓,紅塵多有趣啊,他怎麼會願意出家?他的養父養母也恨不得拿大掃帚要把和尚和道士趕走,那之後更是堅決不肯讓池蘊之去見和尚道士,免得乖兒子被拐帶得出家了。

    再後來,池蘊之回到了京都裏認祖歸宗,在京都裏,他對喬宜貞一見鍾情,當晚上就夢到了喬宜貞,更是沒有出家的心思。

    後來娶了喬宜貞,還與她有了三個孩子,池蘊之覺得自己這輩子都值了,他想要守着嬌妻孩子過好日子。

    在紅塵中打滾的池蘊之根本不想出家,也不想和出家人結交,那現在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這還是因爲先前印塵大師說池蘊之的夫人有死劫。

    池蘊之當然不肯相信,後來印塵大師算的是越來越具體,一次說了日子後,印塵大師的眉毛霎時間就白了,池蘊之還嚇了一跳。

    就算是印塵大師的眉毛白了,池蘊之也不怎麼相信,萬一是提前弄白的怎麼辦?說不定就是騙人的把戲,想要從他身上騙東西,或者是哄着他出家。

    池蘊之纔不相信這種把戲。

    而回去以後沒多久,印塵大師所算的事情就應驗了一樁,這才讓池蘊之與印塵大師交好,目的就是破解妻子的命數。

    再後來就是喬宜貞病了,喬家出事,喬宜貞一病不起。

    眼見着距離妻子死劫的日子越來越近,池蘊之急得上火,尤其是大夫都已經判了喬宜貞“死刑”,讓他要準備後事,他一下就從凳子上跳起來,衝過來找印塵大師救命。

    只要他的娘子可以好,他這條命捨棄了都可以!

    印塵大師看着池蘊之,他有一顆紅塵裏的赤子心,難得到了這個年歲雙眸還通透澄澈,因爲一連打噴嚏,鼻尖泛着紅,也讓他原本的面相因爲這點紅生變了。

    “你夫人應當好起來了。”印塵大師說道,“你回去吧,只需要順着心意而行便好,行善事,自有前程。”

    池蘊之頓時就想要跳起來,結果因爲團坐了太久,身子骨已經僵硬了,此時身子一歪,撞在了棋盤上。

    嘩啦啦,棋盤被掀翻,黑白子都凌亂地混在一起,同時水杯也潑了池蘊之一身,前襟沾上了泡開的茶葉。

    “對不住。”池蘊之再次道歉,他站起來,刷得一下打開了靜室大門,要走出房間前,想到了什麼才生生停下腳步。

    他把這裏弄得一團糟,就這樣走了,是不是不合適?

    印塵大師笑了笑,此時光籠在他的身上,紅光之中,他面相更爲聖潔。

    “施主回去吧,這裏貧僧自會收拾。”

    說完之後,印塵大師捻起了一枚棋子,擦拭好了之後放入到了棋盤裏。

    印塵等到池蘊之離開了房門,推開了窗扉去看着池蘊之匆匆離開的背影。

    他已經卜算到長青世子有些佛緣,在他睜開眼之後,長青世子的命盤悄然轉動,對方身上的丁點佛性消失了,長青世子不會出家,不再與佛結緣,他這輩子更深地捲入到了紅塵之中。

    印塵心想也不是什麼壞事,他從浩瀚入星的命盤裏看到了許多的可能,不同時空的長青世子修佛只爲了換得喬宜貞的一線生機,而如今喬宜貞的命盤終於也變了。

    那個女子也抓住浩瀚星盤裏得一線生機。

    “阿彌陀佛。”

    印塵大師在旭日紅光之中含笑念着佛號,心想着,也是時候離開京都了。

    池蘊之大跨步從靜室出來,旁邊的屋舍窗邊,本有一個小廝裹着被子坐着睡覺,掃地的僧人看到池蘊之出來,搖了搖小廝,“這位施主,你家大公子出來了。”

    李順纔剛開始還迷迷怔怔,揉了揉眼睛,看着疾步往外走的不是池蘊之又是誰?

    “大公子!”他高聲喊着,結果自家大少根本沒有停下腳步,他連忙從被子裏鑽出來,“小師父麻煩你了,我得先走了。我下回過來替你掃地。”

    “施主不必如此。”小和尚說完了之後,李順才已經緊跟着池蘊之的身後。

    池蘊之騎上了馬,他的衣裳都顧不得整理,就這樣衝着回到了長青侯府。

    長青侯原本是在邊疆征戰的,積累了赫赫戰功之後得了爵位,後來搬入到了京都裏,這規矩依葫蘆畫瓢學別人家,卻學得四不像,下僕行事疏懶。

    此時世子爺回來,府裏頭有人發現世子爺前襟一圈污漬,急匆匆回了竹香院,還有掃地丫鬟踮腳探頭探腦去看,之後捂着嘴同旁邊的丫鬟說笑起來。

    如今的世子爺在侯爺打仗的時候丟了,他被商戶養了十多年,回來了之後說話也是市儈得很,世子不得侯夫人的喜歡,下人們看人下菜碟,見着世子窘迫的時候,還會偷笑,彷彿這樣嘲弄主子,讓他們可以獲得快·感。

    紅桃在窗邊做繡活,收回了視線,對着昏昏欲睡的柳葉說道:“世子妃病得那麼重,世子爺還在外下棋,柳葉,我覺得你說得不對,世子爺哪兒在意夫人啊。”

    柳葉昨晚上忙了半宿,早晨又去請了胡大夫,終於有了點鬆快時候,她打了一個哈欠,喝一口濃茶提神,“在意呢,要不然昨晚上那位擺上了世子妃的譜,衝着我發脾氣。”

    紅桃捂嘴一笑,“這可得罪了咱們柳葉,要知道你姐姐可是老夫人身邊的第一得意之人。可見她確實病得厲害,腦子都不清醒了,要是她這樣一病不起也是正常,畢竟喬家那麼大的事呢。”

    柳葉說道:“這就是什麼文人的風骨吧,遇到了事情,總得諫言,要在書裏頭留個好名聲。”

    紅桃語氣不屑,“所以那麼大的官,還不是被打了板子,之後還被丟入到天牢裏,真是笨死了,我看咱們世子妃也是腦子不清楚,她都已經嫁了人,這都和喬家沒有干係了,還非要巴巴地去監牢裏走一遭,結果衝撞了什麼吧,病成這樣。昨晚上世子夫人折騰你的事情,你一定要和你姐姐說!老夫人本來就不喜歡她,得好好訓她。”

    柳葉應了下來,老夫人外出禮佛去了,等到回來了一定好好告狀。

    咚咚咚。

    又是腳步聲傳來,柳葉和紅桃兩人一看,這是侯夫人身邊的人。

    紅桃推了柳葉一把,“你可要好生和你姐姐說。”

    柳葉重重點頭。

    踏入到了竹香院的池蘊之連忙進入到了主屋,平日裏屋子都是捂着的,裏面充斥着濃郁的藥味,現在窗戶全部打開,陽光撒入碎金,把屋子裏照得亮堂堂的,濃郁的藥味也一掃而空。

    牆壁上懸着字畫,那些人的字和號池蘊之本來都不知道,他偷偷臨摹下來,找人打聽,才知道字畫是什麼來歷。

    屋子裏的一切,都是喬宜貞親手佈置的,十多年來,這裏滿是喬宜貞的氣息,見着這些擺件,他就可以想到當時喬宜貞添置物品的模樣。

    房間裏縈了一股暖香。

    那是喬宜貞病前常用的香,自從她生病了,他已經許久沒有聞到了。

    “胡大夫,撒嬌不肯喫苦藥,那都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現在黃連重一點也沒關係,只要讓我好起來就行。”

    這是喬宜貞在說話,池蘊之往裏面走,看着喬宜貞身上披着褂子,頭髮簡單挽了斜髻,正同一位老大夫說話。

    “世子。”

    其他人紛紛同池蘊之行禮,甚至喬宜貞也要起身。

    “不用,你靠着。”池蘊之不肯讓喬宜貞起身,他按住了喬宜貞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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