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懸崖處響動起來,曾大樓高聲道:“請宋蔡兩家師兄弟們預備好,可以過崖了。”
不知何時,對崖又射來幾根粗壯的鐵索,蔡昭看見身輕如燕的宗門弟子在數根鐵索上飛躍騰挪,迅速將一塊塊長方形的漆黑鐵板平平的鋪好。每塊鐵板側邊與下面都有暗釦,側面與相鄰鐵板兩兩相扣,下面則牢牢扣住鐵索,使不至滑動。
隨着一聲聲咔噠咔噠的扣鎖聲,懸崖前出現了一條平整的懸橋。蔡昭之前一直疑惑,雖然修武之人可以踩鐵索過崖,但馬車怎麼過去?現在她知道了。
“適才只有咱們的時候,對崖只飛來四根鐵索,現在宋門主過來了,不但又飛來四根,還鋪上了能走馬車的鐵板。爹,娘,萬水千山崖是不是看不起落英谷啊,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蔡昭十分真誠的挑撥離間。
蔡平春與寧小楓理都懶得理她。
馬車在懸空萬丈的懸崖間緩緩移動,腳下的深淵據說還遍佈着當年諸魔大戰時留下的機關陷阱毒霧瘴氣,凡是墜落之人,再無爬上來過。
車軲壓在冰冷的鐵板上,發出悚人刺耳的摩擦聲,彷彿指甲在鋼板上劃拉,聽的蔡昭姐弟直撓汗毛亂動的胳膊。寧小楓不悅:“踩着鐵索幾步就能過去的事,姓宋的非要擺譜。”
蔡晗很驚奇:“娘,你輕功那麼好啊。”
寧小楓難得臉上一紅:“不是有你爹嘛,你爹會帶我過去的。”她自小武藝平平,並且毫無奮發圖強的意思。
“我輕功也不好。”蔡小晗很老成的嘆息,“也得爹帶過去了。”
蔡昭嗤笑:“你輕功不好?你有輕功嗎。”
豆芽菜繼續嘆氣:“我知道阿姐心裏不痛快,我就不和阿姐計較了。不過爹啊,阿姊真的要在這裏待三年麼?那以後阿黑阿狗他們欺負我,誰替我去嚇跑他們啊。”
這話說的蔡昭好生傷感,也嘆了口氣。
寧小楓怒道:“你爹是落英谷谷主,居然被谷裏的孩童嚇的滿地跑,你丟不丟人啊!”
蔡昭連忙圈住幼弟的腦袋:“這是咱們小晗平易近人,從不拿谷主之子的架子,那些孩子才願意和他玩在一處的。姑姑說爹小時候也是這樣憨憨的好說話,長大了不知多可靠呢!”
“小晗只要有你爹的一半,我就謝天謝地了!”寧小楓順嘴誇了丈夫一句。
蔡小晗親近的靠在姐姐身上,蔡昭一把摟住小胖子,然後憂傷道:“爹,我非要拜戚宗主爲師不可麼?我又不想當俠女……”
寧小楓搶過話頭:“誰指望你當俠女了,是防備你變成魔女~~”
蔡昭蹙着秀氣的眉頭:“爹,娘,昨日你們也看見山下的鎮子了,開鋪子的一個個架子擺的比武林盟主還大,知道的那是一間香粉鋪子了,不知道的還以爲是棺材鋪呢。啊不對,咱們落英谷的鎮上哪怕是賣棺材的,見了客人也都跟辦喜事似的。”
寧小楓噗嗤。
蔡平春無奈道:“……這恐怕也不見得是好事吧。”開棺材鋪的那麼喜氣洋洋笑臉迎人看着也挺驚悚的。
蔡昭挽着父母的胳膊:“鎮上都這樣了,九蠡山上的日子更不知多清苦呢。哪像咱們鎮自,要什麼有什麼,沿着鎮口的瞎子算命攤往西走,水煎包,燕皮餛飩,酥糖卷,燉肉饅頭,梅菜燒餅,水晶蝦仁湯包,羊肉鍋貼,醬油五花肉糉,米糖羹……我可以一個月早上不喫重樣的,哪怕子夜三更我也能喫到宵夜,哪像這裏……”
說者無意,險些把蔡小晗的口水煽下來。
蔡昭一臉嫌棄,“哪像這裏,就算我藝高人膽大的踩鐵索偷溜下山,也頂多喫一頓那個麻子臉大高個下的清湯寡水面!居然連根蔥都不放!”
“對呀對呀。”蔡小晗也很憤怒。
“餛飩居然不放蔥花,世上竟有這樣荒唐之事,真是令人髮指。”蔡昭小姑娘滿臉的匪夷所思,大約太陽打西邊出來也不過如此喫驚了。
寧小楓笑的背過身去,蔡谷主莫可奈何:“昭昭想想後山的刀疤伯,青闕鎮其實也差不多。那賣香粉的,開面攤的,還有咱們住的客棧裏那位不愛說話的掌櫃,以前都是橫行江湖的大豪客。他們走投無路時求得了青闕府的恩惠,如今託身在鎮上,算是給九蠡山看門了。”
“看門就看門嘛,爲什麼要做買賣呢。商有商道,嗆行可不好。”蔡昭像大人那樣嘆口氣,“自然了,我也知道江湖不好混,姑姑說過,許多大豪客都是年輕時威風赫赫,等傷了殘了老了頹了,就晚景淒涼咯。正是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許長出白頭髮呀。”
寧小楓笑的雙肩亂抖。
這時,車外的宗門弟子高喊‘到了’,蔡家四口趕忙下車,發現馬車已經從鐵板挪移到石板地面上了。蔡昭摸摸鬢角,整整裙襬,很有幾分大家閨秀的派頭,再擡頭一望……
這一望,她毫無防備的看呆了,嘴巴半天合不攏,連父母弟弟走遠了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