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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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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羅氏邀請了明義雄來自己這裏用晚飯。

    隨着羅氏年長色衰,明義雄很少再和她同房,而且他總是認爲正妻不如小妾嬌媚,所以平常對於羅氏的敬重大於喜愛。至親至疏夫妻,在外人看來,羅氏與明義雄相愛如賓,府中內室都掌控在她的手中,實際上兩人已經很久沒有交心過了。

    羅氏難得讓妝容更加鮮亮一些,她笑眯眯的給明義雄佈菜:“老爺,這是你愛喫的蒸肥鹿尾。”

    明義雄喜愛什麼,她一直都瞭然於胸,桌上大半飯菜都是他喫的。

    兩人對坐着喫飯,羅氏不動聲色的開口:“看老爺今天高興,是那名溫公子又來了?”

    明義雄點了點頭:“現在像他這樣勤勉的年輕人實在罕見,他每天寅時就起來讀書,明豪他們哥幾個當時在太學讀書,成日裏和一幫人鬼混。”

    “聽起來倒是不錯。”羅氏點了點頭,“但是,學問不能代表一個人的人品。老爺,與溫家結了親,我們兩家也是沾親帶故,以後旁人提起溫鴻,第一個想起的一定是你,所以這件事情必須慎重。”

    明義雄略有些不耐煩:“我如何不慎重?他也是我從這麼多人中挑選出來的。”

    羅氏給他盛滿湯,微微笑着:“就怕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現在是很殷勤,殷勤背後只怕因爲老爺的身份。倘若是其他人,他未必願意天天來。”

    明義雄臉色一沉:“夫人的意思是,我僅僅以身份地位吸引到人與之來往?”

    羅氏笑容一滯:“這——”

    她知道眼前這個男人的自尊心高,倘若直接告訴他你看走眼了,錯把輕浮的傢伙當成有才之士,還給這人謀了好差事。

    只怕明義雄會覺得顏面掃地。

    羅氏只好道:“薈兒那天告訴我,她在院子裏走着,這位溫公子居然上前說話,還吟了一句什麼詩來調戲。男女授受不親,唉,我也是擔心。”

    明義雄道:“你怕是想多了,這件事情他告訴過我,他只是迷了路,想問明薈路怎麼走,所以開口先誇讚一下,結果薈兒這丫頭一點禮數都沒有,直接走了。你平時教她這樣待客的?”

    羅氏:“這……”

    明義雄又道:“溫家是貧寒了一些,但溫鴻才學出衆,寒窗苦讀多年中了進士,已經是衆人中的佼佼者,夫人莫要瞧不起他現在的境遇,等十年後再看,恐怕大有不同。”

    羅氏一肚子話說不出來,兩人並非無話不說的夫妻,她哪怕少說了,仍舊被當成嫌棄溫鴻家貧,多說一些,恐怕又會惹明義雄不滿。

    相敬如賓的夫妻之間也有些累,羅氏不願意多說,只點了點頭:“好吧。”

    往後時間還早,婚事反正也沒有定,而且明薈說的話不一定就可信。只要是狐狸,尾巴肯定有露出來的一天,羅氏也會安排着算計算計溫鴻,看他是否表裏如一。

    不過明臻並沒有將姓溫的放在心上,對她來說,姓溫的不過是一個陌生人罷了。明臻從小就沒有什麼安全感,她見什麼都害怕,尤其不喜歡陌生的事物,喜歡在熟悉的地方,與最最熟悉的人永遠待下去。偶爾一面兩面見到的人,明臻只覺得陌生無比。

    晚上沐浴的時候,明臻趴在浴桶的邊緣,若有所思。

    今天是新夜在一旁伺候明臻,浴桶裏加了新鮮的花瓣,又滴了許多玫瑰油,芳香撲鼻,她細細擦拭着明臻的後背:“姑娘在想什麼?”

    明臻道:“阿臻羨慕姐姐,姐姐有疼愛她的母親。”

    新夜也是生母早逝,對於明臻的想法感同身受,她道:“但是姑娘有殿下,從小到大,姑娘要什麼,殿下都會給。”

    明臻的肌膚無比幼嫩,晶瑩雪白,且柔軟無比,比任何嬌貴的絲綢更要好手感。

    新夜忍不住回憶起了過去:“當年姑娘得了天花,姑娘自己記不記得?”

    明臻想不起來了。便搖了搖頭。

    “那時候姑娘一點點大,不知爲什麼突然就染了天花,身上長滿了水痘,殿下擔憂失去姑娘,請了無數名醫過來。”

    新夜一想到這些,仍舊覺得唏噓,“姑娘體質如此弱,最後支撐了過來,身上沒有留一個疤痕,實在是不幸中的萬幸。殿下在姑娘發病期間,整夜整夜的不合眼睛,推了朝中大半事務,守在姑娘身畔,晚上抓着姑娘的手,擔心您將水痘給抓破。”

    更多的新夜沒有再說。

    當時一衆大夫,還有身邊伺候明臻的人都心驚膽戰。

    因爲祁崇陰惻惻的發了話,假如明臻沒了,他們也需要跟着陪葬。

    明臻身體那麼弱,得了天花不死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最後宛如奇蹟般的恢復,衆人都鬆了一口氣,之後照顧時也更加細心。

    對於這些,明臻真的記不起來了。但她對祁崇的依戀,也是從過去一點一點積累出來的。這些記憶沒有了,但她感激懷戀的情緒,全部都融化進了骨血裏。

    明臻道:“真的嗎?殿下好幾天沒有睡覺?”

    “當然。”新夜道,“姑娘是開心果,殿下只有見了您纔會開心,姑娘沒了,殿下以後就不會開心,當然要牢牢看着姑娘。”

    因爲這裏沒有旁人,所以犯忌諱的話語,新夜也能大膽說出來,她道:“殿下肯定是真龍天子,您有天子的龍氣罩着,自然會痊癒。”

    明臻感傷的情緒這才消失了很多。

    其實祁崇平常很少會笑,平常見一些位高權重的官員,哪怕是笑,也在你來我往爾虞我詐之中,幾乎沒有發自內心。

    在奪取皇位的漫漫路途上,明臻大概是唯一一個讓他忘記朝中算計,可以坦然面對而不用警惕或者防備的人。

    明臻泡夠了就要起來,新夜趕緊拿了東西給明臻擦拭。

    作爲近身照顧的人,新夜和天琴比其他人更能感覺到明臻的變化之大。少女身形雖單薄了些,體態卻是玲瓏有致的,如今新夜都不敢正眼多看,怕迷失在重重無邊的美色之中。

    明臻晾乾之後,晚上睡在枕頭上,想起新夜先前溫柔體貼的話語,又想起祁崇,心中絲絲縷縷泛了暖意,自然是一夜好夢。

    同樣的夜晚,祁崇到了子時才入睡,他向來淺眠,所以幾乎不做夢。今天不知爲何,突然就做了一個夢。

    夢中虞懷風認回了明臻,兄妹相認,兩個人抱成一團在哭。

    從前明臻哭泣的時候只趴在祁崇的身邊,偷偷去抓祁崇的衣角擦眼淚,現在卻趴在虞懷風的懷裏喊哥哥,且滿臉淚痕。

    因而祁崇對虞懷風起了殺心,絕對不讓他帶着明臻離開凌朝。

    甦醒是因爲燈火閃了一下。

    祁崇從小到大面臨的刺殺沒有一千也有九百,警惕心極強,所以沒有過安穩覺,一點動靜就睜開了眼睛。

    “李福。”

    李福在外守夜,打瞌睡的當兒聽到熟悉聲音,趕緊睜眼:“奴才在。”

    祁崇道:“把阿臻帶來,孤要看着她睡。”

    李福只想拿把刀子在自己身上戳一刀死了算了:“殿下……阿臻姑娘在安國公府呢。”

    李福無奈:殿下最近到底怎麼回事呀?大半夜的不睡覺,哪怕明姑娘真的在秦王府,大半夜將人弄進祁崇的牀上,肯定也哭唧唧的撒嬌說好睏。這能有個什麼樂趣?

    祁崇衣領半開,墨發垂落,修長手指輕輕敲着牀沿,看似漫不經心。

    他道:“虞懷風什麼時候回去?”

    “約摸下個月中。”李福估算了一下時間,“過兩天宮中又要大宴,江王殿下與楚氏一族走那麼近,是可以套到一些消息。但他作風捉摸不定,就擔心——”

    李福能夠想到的,祁崇早就想過了。

    現在夜已深,李福先聽祁崇問起明臻,後聽祁崇問起虞懷風,也大致猜了出來——殿下八成夢到了兄妹相認的場景。

    祁崇的心思誰都捉摸不準,李福只祈求虞懷風別作大死,本來因爲明臻的事情,祁崇就有些殺人滅口栽贓給楚家最後一箭三雕的意思,假如這傢伙真作了死,就算神仙來,也難阻止祁崇殺他。

    不過,通過這件事情,李福也覺得,處理溫鴻也得加快了。

    萬一哪天祁崇夢到溫鴻和明臻成親——

    暗暗的燈光下,祁崇冷戾俊美的容顏更顯冰冷,李福道:“殿下早些入睡吧,時間實在不早了。”

    但祁崇的精力一向都旺盛,平常不喜長久在牀榻之上:“將大理寺送來的卷宗拿來。”

    這次的事件和壯武侯有關,祁崇本來不欲親自去看,扔給祁賞處理就得了。眼下卻沒了睡意,又想起明臻早上被壯武侯的女兒給欺負過。

    壯武侯最近在朝中的聲望提高了不少,勝仗之後,隱隱壓過安國公,皇帝也很重視。不管從哪方面去考慮,這個人都絕對不能留。

    哪怕殺不了壯武侯全家來抹消嘉寒對明臻的欺侮,也要讓對方被刮下一層血肉。

    李福趕緊呈了上來。

    祁崇最後又提醒了一下:“溫鴻不能久留。”

    “是。”李福道,“殿下日理萬機,就不用擔心這等小事,這個月之內,奴才會讓下面的人處理妥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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