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微涼的手抓住她，引導着她向前。
秋寧怔了一下，復而笑了，“今天怎麼不說話，有煩心事？塵爵，媽媽不怪你，這根本不是你能夠控制的。”
“臺階。”
冷冷地兩個字，和厲塵爵的聲音有些像。
歐陽禮盯着她的一舉一動，目光落在遠方的荷塘裏。
“我早就說過了，別一副冷冷的樣子，說起來，還是要怪媽媽，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受了那麼多的委屈。
塵爵，媽媽覺得此生最正確的兩件事，是嫁給你爸，生了你，有時候，你也別怪你爸，他那人啊……總是顧忌的太多了。”
歐陽禮另一隻手把玩着變聲器，依舊沒說話。
“我知道你其實還是對你出車禍，他卻沒有對厲城出手耿耿於懷，媽媽也知道一些，他不僅僅是想到兄弟情分，還有其他事，似乎厲城抓着你爸的把柄了。”
說出這句話，秋寧啞然失笑，像是在詢問他，又像是再問自己，“你爸那麼精明的人，怎麼會被人抓住把柄呢？”
“什麼把柄？”
從變聲器裏說出的話，和厲塵爵一模一樣。
“你曾說過歐陽家的事，媽媽是記得的，媽還很喜歡歐陽禮那孩子，多可愛啊，本想走動密切些，我甚至想收個乾兒子，誰知……”
她嘆了口氣，“歐陽家的人，在業內名氣也是極好的，唯獨沒想到有人想陷害你爸，那愛麗斯喜歡你爸，所以利用了厲城，對歐陽家動手……
她是想讓你爸愧疚，讓你爸後悔，甚至是讓他後悔一生，沉浸在痛苦之中。”
秋寧感覺到自己抓着的手在微微顫抖。
“你…你說什麼？”
歐陽禮的聲音冷靜的可怕，仔細聽，卻能夠聽到輕微的顫抖。
“兒子，有時候不能夠太沉浸在過去，你爸跟我說了，等我出院他去自首，當初的案件，他會盡自己最大的力量，將所有的案件全部重翻。
我當初最害怕的便是他做出錯誤的選擇，我害怕你爸會離開我，所以我一直想要看着他，我甚至找人去跟蹤他，到頭來……
一切的真相，你爸親口告訴我了，所以我的眼睛看不見，我並不恨他，也不恨愛麗斯。”
她白皙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黯淡無光的雙眸，在剎那間，彷彿有流光劃過，隨即又恢復了黯淡。
“兒子，不管怎樣，你還是要找到厲城，他犯下的錯，由他自己承擔。”
似乎走到了陰涼的地方，感覺不到太陽了。
“塵爵，太陽沒了？”
“…就在前面，這兒有棵樹，擋着了。”
歐陽禮目光深沉，盯着近在咫尺的荷塘。
他腦子裏盤旋的都是她說的話，可更多的，他並不願意相信。
自己的乾媽，是在自己最絕望的時候，伸來援手的人，怎麼可能是殺害他全家的幕後真兇！
肯定是她在騙自己！
秋寧繼續向前走，眼看着要碰到荷塘邊上的坎。
“塵爵，你聞到了嗎？”
“嗯？”
“荷葉的味道。”
歐陽禮渾身一震，在秋寧邁出去的一剎那，猛然將她給拉了回來。
“哎喲！塵爵，怎麼了？”
“太陽沒在這邊，我們去另一邊。”
歐陽禮將她帶到了草坪上，心臟似乎跳的還有些快。
他蹲下身子，一言不發地將喫的拿出來，放在她的面前。
“我還有事，出去一下，你就在這等我。”
“好。”
秋寧乖乖的拿着零食，拆開，遞到嘴裏。
歐陽禮轉身剛走了兩步，身後忽然傳來秋寧的聲音，“孩子，你在商界中的時間不短了，一定要……防人之心不可無。”
歐陽禮沒答話，徑直離開。
他的記憶中，秋寧和厲煥勝很恩愛，爸媽也曾說過，厲家的人，唯這二人能夠接觸。
但是轉眼間，厲家幾代同堂，而他……家破人亡。
厲塵爵和白洛瑤帶着孩子們來醫院的時候，並沒有看到秋寧。
厲塵爵慌亂了瞬間，“人呢！”
白予四目光遠眺，忽然驚喜道，“爹地媽咪，在那，奶奶在草坪上。”
幾人連忙下去，秋寧在草坪上坐着，並沒有人去打擾她。
“媽，你怎麼在這兒？爸呢？他怎麼讓你一個人？”
秋寧擡頭，望着說話的方向，溫柔的拍了拍自己旁邊的地方，“孩子們也來了吧，快到奶奶這兒來坐。”
“奶奶！”
齊刷刷地，幾個孩子一擁而上，衝向人，再拿起零食。
白洛瑤扯了下厲塵爵的衣角，“媽沒事就好，淡定。”
厲塵爵做了個深呼吸，也在草坪上坐了下來，“媽，你不要讓我們擔心，現在很多人都在盯着你，我爸爲什麼沒在你身邊？”
“他有自己的事要做，我不會攔他，塵爵，媽見到歐陽禮那孩子了。”
剛拿起水的動作霎時間停頓，厲塵爵皺眉，“你說什麼？誰？歐陽禮？”
旁邊的白洛瑤也意外的很。
白賜六的眼睛撲閃撲閃地，“奶奶是不是說的眼睛很好看的大哥哥？”
眼睛好看？
是了，她記得的，歐陽禮擁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
“對。”
厲塵爵警覺的在她身邊走了一圈。
“別看了，那孩子還沒有被仇恨完全的矇蔽了眼睛，至少在我聞見荷葉的味道後，他把我拉了回來。”
她知道那會兒的厲塵爵是別人假扮的，在她握住他微涼的手的那一刻，便知道了。
她就是個瞎子，做不出反抗的動作。
所以她從頭到尾都抓着他的手，她甚至有些心疼。
那時候歐陽禮還是個孩子，一個孩子，身上卻承受了那麼多的壓力。
“媽，你……”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麼，我把我知道的消息，都告訴他了，挺多少我就不知道了，只不過…你們以後要是遇見了，給他留條後路。
好好的孩子，前途應該是光明的，而不是走上歪路，你們啊，不用擔心我，若是愛麗斯來了，我反而還想看看她。
是什麼樣的女人，值得我的老公，沉浸在愧疚之中那麼多年。”
秋寧的聲音冷靜的可怕。
對於愛麗斯，她甚至覺得她很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