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燕青把剛纔那一幕清清楚楚看在眼睛裏的。
除了震驚，他無法用另外的詞來形容此時此刻的心情。
他坐到這個位置，怎麼可能和邵九霄沒有交集？
這個男人有多危險，他一清二楚。
甚至王燕青親眼看見過。
他一直忘不掉，在多年前的一場晚宴上面，親眼看着邵九霄是怎麼用紅酒瓶敲碎一個不小心把紅酒潑到他西裝褲上的小姐腦袋。
而那位小姐是當時一個外省投資商的女兒。
爲了這件事，S城丟了一筆不小的投資。
當時王燕青剛剛調職到S城，很不滿邵九霄這樣的做法，想要給這個小子一個教訓。
結果，這位邵九爺揮揮手給了比那個投資商高三倍的投資，直接補了那麼虧空，送了一大筆業績。
王燕青根本動不來他。
但是，這個樑子算是結下了。
可就是那麼一個人，今天竟然任由秦暖暖隨便咬，甚至是還心疼的緊緊抱着她，寧可自己疼也不願意摔了她。
王燕青也是深愛過一個女人的，他很清楚這意味着什麼。
邵九霄也許對秦暖暖是真的。
而自家小白菜似乎也很享受這種感覺。
王燕青想到當年的事，如果當年他們願意放手，是不是尹清澄也能幸福，秦暖暖的童年也不會那麼慘痛。
很快，那樣的想法就被拋出腦後。
邵九霄可不是窮小子，他就只裏外都黑的史前怪獸。
王燕青低頭看了一眼腳下一地的零碎，擡腳就把裂成幾瓣的青玉茶盞踩得稀碎。
“邵九霄，你如果敢欺負我家暖暖，我不管你多少身價，照樣讓你跟這隻破杯子一樣。”
邵九霄嗤笑。
“你大可以試試。”
王燕青又被氣着了，胸口不斷起伏，好不容易纔順過氣，指了指地上一片狼藉。
“多少錢，你讓人寄個賬單過來，我賠。”
就聽見邵九霄悠悠開口。
“我這兒規矩，砸一賠三。”
看着一地唐宋的古董，估摸了個價，王燕青眼角抽了抽，他捂着胸口，擺了擺手。
“行了，你可以閉嘴了。”
邵九霄這不要臉的狗東西，沒說一句話，他就心口疼。
不再理會氣死人不償命的傢伙，王燕青又問秦暖暖。
“你打算怎麼處置秦建業？你如果不好下手，就把人交給我……“
秦暖暖無語。
爲什麼她總覺得王燕青不像是個“爲人民服務”的公僕，反而像個“到處拉人入夥”的黑道頭子。
想到最近王燕青要準備高升的事，最好不要有什麼負面新聞，秦暖暖笑笑拒絕了。
“不麻煩王叔了，秦建業已經有地方去了。”
王燕青還有點不相信，他蹙了蹙眉。
“你這是不當王叔自己人？”
秦暖暖只好說。
“F國。”
兩個字，意思王燕青卻明白。
他摸了摸下巴。
“這倒是個好地方，”轉念一想，又點了秦暖暖一句，“F國的卡雅麗莎是個好地方。”
“嗯。”
看來王燕青對於秦建業的怨恨很大。
卡雅麗莎是全球最大的貧民窟，進了那個地方的人再也沒有能從裏面走出來的，每一天都要爲了果腹拼盡全力，直到疾病產生，或者再也無法工作。
王燕青看着秦暖暖模棱兩可的態度，有些摸不清她的意思。
還想勸她狠心點，VIP包廂的門卻被敲響了。
劉祕書的聲音傳了進來。
“王老，下午還要下訪，再不走就要遲到了。“
王燕青走過去開了門。
“走吧。”
說完，徑直走了出去。
劉祕書不經意間看到了VIP包廂裏的狼藉，鏡片之後的眸光閃了閃，低下頭，轉身跟了上去。
秦暖暖看着王燕青的背影，掙扎着從邵九霄的懷裏跳了下來，追到了樓梯樓。
彼時，王燕青已經走下了最後一階樓梯。
眼看着他的背影即將要消失在拐角，秦暖暖扯着嗓子喊了一聲。
“王叔……”
王燕青頓了頓腳步，回頭望着高高站在樓梯上的秦暖暖。
他衝着秦暖暖擺了擺手。
“回去吧。”
“我媽媽臨死前給我了你們的聯繫方式，告訴我如果需要幫忙，可以聯繫你們，她說你們都是很好的人。我想，媽媽她應該已經放下了。”
秦暖暖說完這話，遠遠就看見王燕青的眼裏有晶瑩的光閃動。
王燕青最終沒有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轉身消失在了拐角處。
秦暖暖就站在樓梯上，靜靜看着空無一人的拐角，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身後，貼上一具熾熱堅硬的身軀，長臂箍住她的腰，溫熱潮溼的呼吸撲在頸側，男人低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你再看我就要喫醋了。”
秦暖暖轉身，踮起腳，親了親邵九霄的下巴。
“這樣還喫醋嗎？”
邵九霄漆黑的瞳孔裏倒映着秦暖暖的影子，認真點了點頭。
“喫。”
然後，秦暖暖被親的昏天黑地，險些窒息。
媽的，她就不該嘴賤。
……
……
雖然，秦建業不想去F國，但是秦暖暖本着誠信的態度，還是親自把人送上了飛機。
被擡上飛機的那一刻，秦建業嘴裏還在喋喋不休罵着。
“秦暖暖，你這個認賊做父的賤坯子，我不是好東西，他們幾個就是什麼好東西了嗎？憑什麼你這麼對我！當年如果沒有他們幾個，我和你媽就不會走到那一步，你就不會過的那麼慘！他們纔是罪魁禍首！是他們毀了你媽，也毀了你！”
“秦暖暖，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如果不是我，你怎麼可能認識邵九霄，坐上邵太太的位置，你這個過河拆橋的小娘皮……”
“……”
接下去的話太難聽，邵九霄直接捂住了秦暖暖的耳朵。
秦暖暖卻是搖搖頭，撲過去抱住邵九霄。
“我沒事，他罵得再狠又怎麼樣？也改變不了他即將要受的苦，這麼多年，也該輪到秦建業好好還債了。”
邵九霄揉揉秦暖暖的腦袋，在她額頭落下一個吻。
“以後我寵你，把你當女兒養，補償你前面那麼多年的苦。”
秦暖暖擡頭，一雙貓瞳裏閃爍着星光，像是有碎裂星辰落進了她的眼睛。
她勾起邵九霄的尾指，輕輕晃了晃，再蓋了個章。
“你說的話我可都記着，說謊的人是小狗。”
飛機衝上雲霄，將一切的怨恨帶往另外一個國度，從此天高路遠，再不相見。
兩人在停機坪上緊緊相擁，交換着屬於彼此的溫度，身後是一望無垠的湛藍天空，白雲滑下一道道痕跡，成一個心型。
等兩人走出機場，齊秦已經等在外面。
他把手裏拿着的薄外套遞給邵九霄，一邊對邵九霄說。
“法院已經開始審理秦安可的案子，但是一審的時候，秦安可的律師提交了有關於秦安可的精神鑑定報告，但是檢方提出了質疑，所以幾天之內，將對秦安可進行精神鑑定。”
而最後出具的精神鑑定報告，將決定秦安可會不會被判刑。
秦暖暖聽出了齊秦話裏的意思，她問。
“秦安可的律師是哪裏來的？”
齊秦推了推鼻樑上的金絲細框眼鏡。
“據說是社會援助律師，自己找上門的。”
秦暖暖挑眉。
“免費的？”
齊秦點點頭。
邵九霄一邊給秦暖暖披上外套，一邊吩咐齊秦。
“列個名單，派人支會一聲，讓他們手腳乾淨點。”
國內在精神和心理相關領域有名的醫生就那麼幾個，掰着手指也能算出來。
想要掌控局勢也不難。
秦暖暖卻覺得事情恐怕沒有那麼簡單，如果幫助秦安可的這個人，是一直隱藏在幕後的那個人。
那麼，對方很有可能讓秦安可被無罪釋放。
精神病發作時殺人是可以算作無責任能力，不負相關法律責任，只需要監護人補償受害者家人賠償金就可以。
秦暖暖懷疑，秦安可在殺徐夢晴之前就已經打定了這樣的主意，之後的那些都是她裝的。
秦安可之前雖然一直被關在精神病院裏，情緒也幾乎崩潰。
但是情緒崩潰和精神失常到完全喪失辨認或者控制自己行爲能力，是兩碼事。
秦暖暖眸光閃了閃，最終決定。
“我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