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靈堂出來,夏侯楚煜見淺墨雙手冰涼,便將她的手捧在掌心裏。
淺墨擡頭,看着太陽,卻是問道:“爲什麼方二不想告訴他的家人?”
夏侯楚煜想了想,說道:“大概是不願家人爲他擔心吧!”
淺墨不解,“可是他失蹤二十多年,家裏人怎麼可能不擔心?知道他死亡的真相,反而對於家裏人來說是一種解脫的啊!不然一直被誤解,其實他家裏人不是也痛苦?”
夏侯楚煜贊同道:“你說的對!”
淺墨又回頭看去,但她已經走出來了,她並沒有再看到那道虛影。
“其實我倒是覺得,方二心裏應該很矛盾,他是想說出實情的!”淺墨說道。
不然的話,在她說出那些話後,他也不會那樣對她拜倒,還露出感激的神色了。
夏侯楚煜也朝身後看去,靈堂外,方林波正呆呆地站着,靈堂裏,傳來方老太君和方金氏的痛哭聲。
她們是真的很難過,她們怎麼也沒想到,原以爲背信棄義,拋妻棄子,不顧家中老母,失蹤二十多年的方二,這些年竟然過的是這樣生不如死的日子。
那被折斷的手腳,只剩半截的胳膊和腿,成了人彘,苟延殘喘二十多年,他只期盼着能回家來……
“就這樣吧,其餘多的話,也別說了!”夏侯楚煜看着老太君白髮人送黑髮人,哭的都快喘不過氣來,於是拉了拉淺墨的手。
淺墨“嗯”了一聲,“不說了!”
她很清楚,夏侯楚煜指的是藍映雪和藍絳霜的事,這兩個人雖然是方二的女兒,但她們卻都是扶蘇教的人,一個是教主,一個是聖女,而且她們的出生也不是方二所願,而是她們的母親,前代教主藍芬強逼方二的結果。
尤其是藍芬明顯只想借種,方二不願意,她就折磨方二,才逼得方二爲了自保,在藍芬身上下了同生蠱。
“方二其實有給過藍映雪和藍絳霜機會,如果藍映雪不動殺心,他們三人都不會死!”夏侯楚煜攬着淺墨往院子外面走。
他本來沒打算來嶺南方家這一趟,不過現在也好,解決了方二的事,以方家的處事風格,朝堂上那位,應該會承這份情!
“王爺,說的藍映雪和藍絳霜,可是扶蘇教那兩個妖女?”
就在夏侯楚煜和淺墨說話的時候,旁邊忽然突兀地響起一道聲音。
淺墨看過去,是個女子,看穿着,應該是方家小姐。
“小女方銀霜,見過王爺王妃!”女子臉色蒼白,顯然心情也很不好。
“原來是方大小姐!”夏侯楚煜聲音淡淡的。
方銀霜是方浩然的女兒,她這幾天一直都陪着方金氏在靈堂,剛剛只不過出去了一趟,沒想到回來竟然聽見藍映雪和藍絳霜的名字。
夏侯楚煜和淺墨都不打算再說,不過方銀霜卻顯然都聽見了。
“王爺王妃恕罪,小女不是故意偷聽王爺王妃說話,只是,小女斗膽想問清楚,王爺方纔的意思,那藍映雪和藍絳霜,和我二叔,是何關係?”
方銀霜眼神灼灼,帶着緊張,執意問道。
淺墨正想着要怎麼說,就聽夏侯楚煜已經開口了,“沒有關係!”
淺墨挑眉。
方銀霜似乎是不信,又似乎鬆了口氣。
淺墨瞭然。
“所以,我二叔就是被藍芬關起來的,對嗎?”方銀霜問。
淺墨點頭,“對!”
方二和藍芬是孽緣,他又受了那麼多的折磨,藍映雪和藍絳霜明顯也不把他當父親看。
方二也許曾經對這兩個女兒有過一絲絲的期盼。
然而這絲期盼也隨着他看到藍映雪想殺他而破滅了吧。
所以他們的關係,還是隨着他們的死亡被掩埋掉吧。
方家一門清名,藍映雪和藍絳霜還真不配做方家人!
方老太君和方浩然平復了心情,就出來了,但淺墨卻沒心情留下喫飯了。
但方老太君盛情難卻,淺墨又不想看見老人家失望,便勉強喫完了這頓午膳。
實際上她也沒喫多少,而且在看到方老太君強撐着的堅強模樣時,感到無比的心酸。
喫完飯,淺墨休息了一會,便和夏侯楚煜要離開了。
還是方老太君和方浩然帶着一羣方家的人來送行。
淺墨在人羣裏看見方二的兒子,那個叫方林波的年輕人,不過此時他臉上已經沒有了之前在靈堂頂撞他母親和祖母時的桀驁。
方林波扶着方金氏,臉色蒼白,眼神卻有些發愣。
方金氏眼睛都哭的紅腫了,走路都是要人扶着。
夏侯楚煜和淺墨上馬車的時候,方老太君一大家子都跪在地上。
馬車開始前進,方家的人看不見了,夏侯楚煜見淺墨撐着腮,眼皮也垂着,便問:“在想什麼?”
淺墨長睫顫了顫,擡眸看向夏侯楚煜,“我在想,方金氏對方二,這麼多年,應該是怨恨的!”
夏侯楚煜挑眉,“怎麼看出來的?”
淺墨道:“方二的胳膊腿,手腳都是重塑的,我剛剛看見了,方大拿起來的時候,那胳膊雖然很像是真的,但仔細看,還是能看出和真的有差別的!”
夏侯楚煜點點頭,“那是軍中會做泥塑的士兵做的,已經盡力做到很像了!”
淺墨道:“方金氏給方二換的殮服,但是她竟然沒發現方二胳膊和腿腳都是假的,只能說明她心裏對方二有怨氣,她在幫他穿衣服的時候,只是草草了事,沒有認真仔細地去查看。”?
夏侯楚煜道:“也有可能並不是她親自動手,下人們怕是發現了,也不敢說出來!”
淺墨嘆了口氣,“確實有這種可能!所以方金氏在得知方二並沒有背叛她後,纔會哭的那麼傷心吧!”
夏侯楚煜見淺墨還皺着眉頭,便伸手攬住她,“墨兒不必多想了,我們已經做到承諾的事,方二先生也終於回到他的家,至於方家的人怎麼想,也不是我們能左右的了!”
淺墨靠在夏侯楚煜懷裏,聲音悶悶的,“話是這麼說,但我還是覺得心裏不大舒服。”
夏侯楚煜拍拍淺墨後背,親吻她額頭,“剛剛你上馬車的時候,方老太君拉着你,跟你說了什麼?她還給了你一個箱子?你打開看了沒有?”
淺墨道:“嗯,她說看我氣色不好,送了我一些藥材,都在那箱子裏。”
夏侯楚煜聞言,也沒多想。
之前他派人送方二屍體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和方家提及幫忙找銀月草的事,方家一口應下,三天前就派了人和溫青崖匯合,一同出發前往西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