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噹噹噹——”
就在這個時候，一道敲門聲響起，極其有節奏感的三聲，不多不少，在這個雨夜中那個，聲音顯得格外沉悶。
染白眯着眸子，在瞬間合上了電腦。
那張蒼白精緻的容顏依舊看不出什麼表情來，起身往外走去。
她沒有任何停頓，推開了門。
實驗所所有燈光設備都是聲控的，倘若沒有聲音，便是一直陷入黑暗當中。
而此刻，
世界中淋漓着的冰涼大雨像是將這樣一個實驗室隔絕在另外一方天地，成爲了一個單獨的小世界。
寂靜無聲的，靜止時間的，不可思議。
實驗室外的走廊是黑暗的，沒有絲毫的光。
沒有任何聲音。
染白就站在光和暗的交界點上，十分淡漠的看過去。
黑暗中，
隱約可以看得到一個略微佝僂的瘦小輪廓。
下一秒，
一道嘶啞而低沉的聲音在沉沉黑暗中響了起來，瞬息間使得走廊中的燈光亮起。
光影分別打落在兩個人的身上。
“實驗室……”他說的很慢，每一個字從喉嚨中滾動而出，都像是反覆研磨之後。
染白終於看清了雨夜敲門的人到底是誰。
那是一個莫約耄耋之年的老人，佝僂着身形，駝背很嚴重，從開始到現在始終低着頭，過長的花白的頭髮遮擋住了他的臉，一身暮靄蒼老的氣息，彷彿走到盡頭的枯木在黑暗中死亡。
他穿着一身清潔工的工裝。
身份，
不言而喻。
染白看見這個老人緩緩伸出手指來，皮膚黝黑的很，遍佈皺褶，指向了她身後的方向。
老人沙啞的聲音伴隨着雨聲一起落下，漂浮在深夜的悽迷寒冷當中：“應該打掃了。”
光影斑駁交錯的打落在染白身上，她似乎是極輕極淺的笑了一聲。
“不必。”是優雅而清貴的拒絕，連口吻也是不溫不淡的矜貴：“我研究期間，不習慣閒雜人等踏入實驗室半步，衛生方面全權交由機器人負責。”
在染白這句話說完了之後，
氣氛再一度陷入了死水般的寂靜當中，耳邊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所以，
並不出乎意料的。
走廊的聲控燈光再一次熄滅了，在剛剛還強而有力的耀白燈光也不過瞬息間湮滅，隨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黑暗。
誰也看不清誰的神情。
氣氛陷入微妙的制衡當中。
黑暗是最好的保護色。
可就是這時，
這樣看似不動神色，風平浪靜的氛圍下暗流涌動的無聲詭祕，被那樣一道冷冽透徹的悅耳聲音打斷了。
“怎麼站在這。”
伴隨着這樣一句語氣中不蘊含任何波瀾起伏以及力度的平靜話語。
兩度昏暗的走廊重新亮起最耀眼不過的光，
打落在來者身上。
勾勒的身形輪廓頎長筆挺，那一身嚴謹肅穆的制服給人沉穩且心安的感覺，冷漠鋒利如同出鞘的寒劍。
那張融在光影中精緻如同藝術品般的容顏，在致命的完美中竟給人一種壓迫感。
光折射其中，襯着那雙漂亮卻冰冷的瞳孔隱隱有了瞬間的惑人金色，又被深邃而沉鬱的冰藍湮滅。
染白看向遠處的人，見他一步步不疾不徐的走來，骨節白皙修長的手指還執着一把純黑的傘，顯着骨感更加漂亮分明的冷肅。
許是因爲外面風雨太大的緣故，他身上氤氳着淡淡的霧氣，細雨沾衣將溼未溼，有種朦朧的山水畫感。
她含笑看着那樣一副美人畫，薄脣輕啓，清冷又嗯雅緻：“長官。”
柒昀微微頷首，淡淡應了聲，走到了染白麪前停下，這期間，始終沒有去看清潔工一眼。
“這麼晚，還不回去？”青年低聲問。
“有事耽擱了，剛好實驗上也有問題。”染白回答的輕描淡寫。
彎腰駝背的老人莫約站在原地上沉默了幾秒鐘不到的時間，最終在兩個人若無旁人，行如流水的交談對話中有了動作。
他很輕很輕的擡了下頭，那雙眼睛被過長的劉海遮擋住了，臉上似乎有一道長長的疤痕。
老人隱約可以看的清楚長官制服上的徽章，光芒鍍上了惑人的金色，冷肅極了。
那瞬間折射出來的光幾乎可以刺痛人的眼睛。
老人下意識的眯起眸子，閉眼了一瞬間，再睜眼的時候，已經重新低下了頭，動作緩慢的轉身離開，背對着燈光的方向，一步步走向昏暗中，始終沒有露出那一張臉。
他瘦小的身影在燈光拉扯投影間顯得斜長了許些。
柒昀筆直站在那裏，不知何時，平平靜靜的望向老人離開的方向，眸色似化不開的深海。
不過一眼，柒昀就已經收回了目光。
“長官來這麼做什麼？”染白淡淡眯着眸子，推了推眼鏡，脣角的弧度始終不變。
柒昀語氣平平的回答，透着冰冷寒徹的程序感：“你一直沒回來，也沒帶傘。”
明明是一句聽起來很暖的話，可是由他說出來，不知怎麼就忽然失去了所有的溫度。
他看染白：“走？”
染白把玩着手中的U盤，很無所謂的嗯了一聲。
實驗室的門被關上，兩個人漸行漸遠。
世界彷彿在這一刻陷入了完全的黑暗當中。
雨一直在下，雨聲似乎是可以敲擊在人的心上，且還有變大的趨勢。
柒昀和染白並排走在道路上，眼前是連綿不絕的雨水，延伸向遠處，描繪出一副煙雨朦朧的畫卷來。
夜色清寒。
青年單手給染白撐着傘，不偏不倚，剛好籠罩住女孩。
染白不緊不慢的往前走着，鏡片在雨水中氤氳了點朦朧的霧氣，“長官來這一趟，就爲這？”
同雨水瞬間落下的聲意低沉清絕：“嗯。”
“任務真周到。”染白似笑非笑的，略微仰眸看向前方那深色的天空，桃花眼中印着那一場無休止的風雨，十分漫不經心的：“長官這樣……怎麼不二十四小時保護？”
柒昀的步伐並未停頓，他眼眸中冰藍暈染，公事公辦的說：“在一定範圍之內保護你的安全是我的職責。”
染白笑着誇讚：“可真敬業。”
兩個人一路上的對話並不多，在寥寥幾句之後，更多的時間是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