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白白對於林木木的話，露出的是無動於衷的神情。
因爲白白將林木木剛剛望着她出神，望着她去思念另一個人的樣子，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早已得怒火中燒。
林木木也不着急，盤腿坐在厚厚的被子上，氣定神閒地等着少女的答案。
季小清雖然不贊同林木木，在白白出聲前，她也選擇了保持沉默。
於是，詭異的安靜，在地下牢房裏蔓延。
無聲無息的安靜，讓季小清覺得自己所擁有的世界，已經遠去了。
此刻的她，不是在牢房裏。
此刻的她，是坐在虛空之中。
頭頂是遙不可及的星空。
屁股下方則是一片葉子。
這片葉子是她唯一擁有的財富。
是來自伊甸園的人類始祖起先用來遮羞的葉子裏的一片。
這種莫名其妙生髮的念頭，讓季小清感到驚奇，同時，心裏頭還體驗到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是的，在這個想法誕生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肩膀變得輕省了很多。
身外之物，都將腐朽。
就連身體，從出生那刻起，便是在走向枯萎。
唯有靈魂！
唯有珍貴的靈魂，是可以永遠光輝燦爛的。
眼前這個小魔女白白，她想要的是木木嗎？
不是。
是擁有木木靈魂的木木。
花錯執着的是季小清的身體麼？
不是。
是住在季小清身體裏的這具靈魂！
花菲姐說得對。
她不污穢！
她一點都不髒！
身體的髒污是可以洗去的，可以排泄的。
靈魂失去了誠實和善良，纔是真正的毀滅。
她想起來了。
從前陪朋友去教堂，當時的牧師分享了這樣的一個故事。
一個行淫的婦人，被抓到街上，按照當時的律法，衆人可以用石頭打死她。
耶穌經過，有人就用這個婦人爲難他，想要看他會怎麼做。
滿有智慧的耶穌拿起了石頭，環視所有拿起石頭，高高舉起的冷酷的男人和女人，他說，“你們當中，誰是沒有犯過罪的，就可以打她！”
所有人，男的女的，面面相覷，都扔下了手裏的石頭，默默地走開。
而她甚至不是這位許是爲了生計，不得不行淫的婦人，是別人對她犯了罪，她真的不應該畫地爲牢——用別人的罪孽懲罰無辜的自己！
而這麼久以來，她的痛苦，她的絕望，她的抑鬱，都是必要的。因爲唯有有了這個過程，才讓她自己知道——“我是個有羞恥心的好姑娘。”區別於別人。
但也僅此而已。
“小姨！”
林木木愕然地看着雙手捧臉，肩膀抖動，無聲痛哭的季小清，“小姨，你怎麼了？”
季小清搖頭，“木木，我沒事。”
林木木蹙眉。
沒事的話，小姨爲什麼突然就哭了？
“小姨，你還好吧？”
季小清吸吸鼻子，歪着腦袋，看着林木木，笑着說，“我很好。我很好。原來，很多事情，是我想複雜的，是我鑽進牛角尖裏了！”
林木木一頭霧水地看着季小清，“小姨，你到底在說什麼。”他完全不明白小姨爲何突然又哭又笑。
季小清擡起頭，望着人造的星空，長長地鬆了口氣，表情虔誠地說，“感謝老天，削破牛角的尖，讓我看到了光。”
林木木：“……”
白白不動聲色地看着豁然開朗，眼神明亮，如同重獲新生般的季小清，在這個瞬間，她的心臟好像被什麼刺痛了，不由自主地輕嗤一聲。
林木木和季小清都怔怔地看向雙手負於身後，昂首挺胸的少女白白。
少女白潔精緻如瓷娃娃般的漂亮臉龐，綻放甜美的笑容，藉以掩飾內心無緣由的慌張和刺痛感，白白不冷不熱地說，“小清姐姐，需要我去找個牧師，安排你擇日受洗麼？”
季小清的眼裏閃過一絲錯愕。
這個白白居然能透過她的表情，看破她的想法？！
白白實在忍不住了，沒好氣地脫口而出，“因爲聯繫你的遭遇，你的表情實在太好懂了！一臉的得道昇天的傻氣！”
季小清，“……”
——白白註定是一個越長越不可愛的女孩子。
白白看着林木木，語調甜甜地說，“老公，你會因爲一個女孩子善良溫柔，就喜歡上她嗎？”
林木木立馬譏諷道，“我不是你老公。”
白白無所謂地聳聳肩，對季小清說，“從前，我也像小清姐姐一樣單純可愛，善良懂事。但是，我老公，木木哥他還不是被那個心思狠毒的慕容瑤瑤迷得七葷八素！你以爲他是爲了你和花小錯，才甘願留在鎖城麼？呵呵呵，他是爲了——尋找慕容瑤瑤！”
林木木怒視白白，“你夠了！咱倆存在親緣關係，不可能結爲夫妻！”
“只要你願意，我們就可以！林木木，承認你自己變心了，反而值得別人尊重。”
“我變心了。”
白白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美目噴火，恨不得吃了林木木。
“白白，放開我小姨！”
盛怒之下的白白就像一道閃電般衝向季小清，並且瞬間便握着季小清的脖子，將她拎起，抵到牆上。
氣氛一瞬間劍拔弩張！
兩腳懸空的季小清驚恐地看着扼住她喉嚨的怪力蘿莉，完全不知道白白是如何在眨眼之間做到的！
“怕了嗎？”白白冷冷一笑，“這就是我和花小錯生活的世界！你以爲你能打出子彈，就能隨同花小錯去出任務？愚、蠢、至、極！還沒進入敵人的工作區，花小錯就被你害死了好嗎！”
“閉嘴！”
林木木站起來，以匕首抵着白白的脖子，“白白，不要再挑戰我的底線！”
白白冷笑一聲，像扔破布一樣將季小清往身後一扔。
砰！
季小清摔到地上，渾身都疼，感覺身體已經被摔散架了！
她難以置信地望着身量纖細的少女白白，求生的本能令她的心裏產生恐懼。
白白，這到底是個什麼物種？
“小清姐姐，我只用了零點一成的力氣哦！”
“小清姐姐，我這是在告訴你，善良毫無用處，只會讓自己變得可悲。天真只會害死你和花小錯。十年前，你的遭遇就是被自己的善良所害。你應該強大起來，盡你所能！因爲不止花閃是你的仇人，當年那些爲了自己的女人，將你放棄的男人們，都是你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