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墨冷冷淡淡的聲音響起。
匕首還插在她左胸，可是，沒有血滲出。
“我沒有心，沒辦法給你呢！”淺墨聲音輕飄飄的，她嘴角甚至勾着一絲笑。
她就這麼站在城樓上，靜靜地望着風雪中的紫衣男人，聲音隨着雪花落下的時候，明明那麼輕，響徹在每個人心頭的時候，卻好似驚雷。
夏侯吉凝着一對紫眸，看不出表情是震驚還是憤怒。
“尊主——”魔姬元娘似乎是想說什麼。
但當她看到夏侯吉那陰沉的臉色時，又趕緊住了嘴。
尊主心情不好，不能在這時候去打攪他！
靜謐中，不知道從哪傳來一聲，“孃親！”
淺墨下意識回頭，就看到城樓那邊，有一道圓滾滾滾的小小身影正迅速跑來。
“孃親！”
那聲音又大了些，所有人都朝那邊看去。
有人驚呼，“是楚王府小世子！”
這時，所有人都發覺，他們剛剛明明像是僵住了，不能動彈，現在又能動了。
一時間，城樓上又像是炸開了鍋一樣。
“怎麼回事？爲什麼溫淺墨說她沒有心？”
“你們看，她真的沒有心，匕首都插那麼深，不但一滴血都沒有，她也沒事，還能站着——”
“難道，溫淺墨真的是妖女？”
“真神女，怎麼會這樣，沒有心也沒有血？肯定是妖女！”
衆人議論着，不知道怎麼就又扯到妖女上了。
呼啦一下，所有人都往後退，和淺墨之間拉開了距離。
就連淺墨自己都覺得，這一幕應該是諷刺的。
上一秒她還是神女，要被推出去祭天，眨眼之間，她就從神女變成了妖女……
看來，在這些人眼裏，對他們有用的，就是神女，沒有用了，便是妖女！
“溫姐姐……”安寧郡主想去淺墨那邊，被禮親王拉了一把。
“父王！”安寧郡主很生氣，她以爲禮親王也相信了那些人的話，認爲淺墨是妖女。
禮親王不出聲，只扭頭看着小肉糰子邁着小短腿，呼哧呼哧就跑到了淺墨身邊。
“孃親！”阿念仰着頭，看着淺墨，他小臉上寫着不開心，肉肉的小嘴巴也扁着，一副被拋棄小狗一般很委屈的樣子。
淺墨還沒說話，人羣裏就有人叫道：“小世子，你快過來，她不是你孃親！她是妖女！”
阿念當即怒視回去，“打他！”
說話的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一道血紅色的影子咻地一下，就砸到了他眼前。
緊接着，“啪啪啪”，那人一張臉被左右開弓，臉和嘴瞬間就被打腫了。
“敢罵我孃親，打屎你們！”阿念像只小老虎一樣，護在淺墨身前，對那些人怒目而視。
衆人看到打人的是那隻血糊糊的邪物，哪裏還敢說話，頓時又往後退。
現在的情況就是淺墨站在靠外城牆這裏，那些人，都快退到了內城牆邊緣了。
阿念見沒有人敢來欺負他孃親了，才轉過身，卻又立刻看到淺墨胸口插着匕首。
小奶娃先是一愣，接着就驚恐大哭起來，“嗚哇！”
風雪中，淺墨蹲下，蒼白的臉色，她輕撫小奶娃的腦袋，“阿念怎麼來了？”
她今天出門前，明明已經安排好了一切，阿念這時候應該在熟睡。
會有很多人保護他，不管今天發生了什麼事，阿念都不會有危險，也不可能出現在這裏！
“孃親，疼！”小奶娃卻慌的渾身發抖，他指着淺墨的胸口，大大的眼睛裏，是驚恐。
淺墨知道阿念早慧，他知道胸口被刺是致命的，所以他纔會那麼慌亂地哭。
“孃親不疼！”淺墨只能這樣安慰阿念。
她頭髮上的青鸞撲扇了下翅膀，淡淡的熒光灑下，淺墨胸口的匕首“咣噹”一聲，掉在了地上。
阿念伸出顫抖的小手，摸了摸，確定淺墨果然沒有事，才猛地撲進淺墨懷裏，放聲大哭起來。
“孃親不要不理阿念，阿念要和孃親在一起！”
淺墨留存在心底裏那唯一剩下的，就是母愛，她用盡全力去對抗五感喪失，只爲了讓自己留下唯一的愛，對阿唸的愛。
“阿念乖！”
淺墨溫柔地拍着阿唸的後背，無視那些人看向他們母子的恐懼目光。
是的，那些人在恐懼。
“你們，你們看見了嗎？還說溫淺墨不是妖女，不是妖女，她胸口的匕首，怎麼會自己掉下來？”
“她，她就是妖女！”
“咣！”
忽然間，衆人耳邊傳來轟隆隆的聲音，好像什麼龐然大物倒下了，連帶着，城樓都在顫抖。
“怎麼了？這是怎麼了？”
有人驚叫。
“城門，是城門，城門被撞開了！”
更大的驚叫聲，是從內城牆下傳來的。
很多人就站在城牆邊上，一低頭，就看到守城的士兵被龐大的蠱屍羣衝擊的節節後退。
更多的士兵因爲來不及反應，被蠱屍羣扛着的巨木撞飛出去了，頓時倒地吐血不止。
眼看着蠱屍羣像潮水一樣涌入帝都城，城樓上的人只會驚恐尖叫，癱軟在地。
“完了！完了！”
淺墨卻發現不同尋常的一處——這些攻破帝都城的蠱屍，都拿着武器！
鮑志軒和禮親王等人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
“這些蠱屍爲什麼會拿着兵器？這還怎麼打？！”
蠱屍本就力大無窮，刀槍不入，從前發現的蠱屍，都是行屍走肉一般，聽笛音號令，只會撕咬被攻擊者。
但此刻他們所看見的，卻是蠱屍行動訓練有素，進退有章法，而且明顯是各有任務。
“它們的眼睛是紅色的！”青鸞提醒淺墨。
“怎麼辦？”幾個老臣滿頭滿身都是雪，撲過來找禮親王。
這裏如今就禮親王地位最高，他們六神無主，急需要有人出來做主心骨。
禮親王看起來十分焦急，他頻頻朝城樓一邊看去，對城樓上的哀嚎，他只覺得腦門上青筋直蹦。?
鮑志軒則是已經在城門被攻破的那一刻，就去一旁部署，指揮戰鬥了。
只有淺墨，她抱着阿念，站在風雪裏，彷彿置身事外一般。
有人怕到發瘋，指着淺墨大喊，“妖女！就是這個妖女，害了天岱！”
大概是人到了危急關頭，情緒都因爲恐懼而要崩潰，急需要找到一個發泄口。
尤其是城樓下廝殺震天，很多人還看到蠱屍在往城牆上爬，當時就嚇得要發瘋。
很多人嗚嗚哭了起來，還有很多人跟着大喊，“對！就是溫淺墨這個妖女，就是她害了我們！害了天岱！要不是她，吉王怎麼會做出這種事！”
“殺了她！只要殺了她，吉王肯定就滿意了！滿意了就會讓蠱屍全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