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陽帝說到這裏聲音一梗，沒有再往下說，只將香插到牌位前的香爐裏，眼裏的哀傷無法掩飾。
明陽帝即位多年，平時喜怒不形於色，滿身都是君王之威。
可是他此時神情蕭索，面上的痛色無法掩飾，此時的他，和尋常喪妻的男子沒有本質的差別。
李時全輕聲對玉景修道：“王爺，讓皇上在裏面和柔妃單獨呆一會吧，老奴陪您出去走走。”
玉景修知道李時全跟在明陽帝身邊多年，極擅揣摩明陽帝的心思，這會跟他這麼說，必定是明陽帝的意思。
玉景修眼神複雜地看了明陽帝一眼，然後一言不發地跟着李時全走了出去。
出去之後，李時全還不忘將大殿的門關上。
玉景修等他關完門後問：“父皇每年的今天都會來看母妃嗎？”
李時全輕嘆了一口氣道：“是啊，皇上每年這天都會過來。”
玉景修聽到這話鳳眸微斂，眼底有幾分不解。
李時全看到玉景修的表情在心裏嘆氣，有些話就算是要說也不應該由他來說，但是稍微透點訊息卻是可以的。
於是他微微一笑：“王爺這些年雖然遠在雪城，但是皇上對您還是很掛念的！”
玉景修聽到這話鳳眸裏添了幾分嘲弄，卻知道李時全是明陽帝的心腹，他若表露不滿必定會傳到明陽帝的耳中。
而他原本就不招明陽帝喜歡，沒必要再去惹明陽帝討厭。
李時全說是陪玉景修出來走走，卻還得隨侍在旁。
玉景修心情不佳，便一個人在裏面隨便走走，這座寺廟在皇莊裏，平時不對外開放，寺裏顯得很冷清。
這會只有幾個打地僧在掃地上的落葉。
玉景修站在那裏怔怔出神，沒留意明陽帝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你母妃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玉景修扭頭朝明陽帝看了過來，他將玉景修上下打量一番：“你和你母妃長得很像，尤其是那雙眼睛。”
“每次看到你，朕就會想起你母妃。”
玉景修的眉心跳了跳，明陽帝說到這裏聲音有些哽咽：“若不是你，你母妃也不會死。”
他說完也不看玉景修，扭頭便走了。
玉景修聽到明陽帝的話頓時就明白自己不受待見的原因，世人皆說柔妃不受寵，他卻知道這事是假的。
若她不受寵，明陽帝也不會在她死後的十八年每年都到皇莊裏來祭拜她。
若她不受寵，明陽帝也不會因爲他長得像她就對他厭惡至極。
玉景修的眼裏添了幾分蕭索的味道，柔妃因生他難產而死，明陽帝恨他的出生害死了柔妃，所以他出生沒多久就被送往雪城自生自滅。
他之前不太明白明陽帝爲什麼不喜歡他，現在知道原因了，卻讓他覺得自己從出生開始就是一個不該存活於世的人。
他是招人厭棄的，也是多餘的。
因爲明陽帝的那幾句話，玉景修回到王府時心情極其低落，偏計雪風匆匆迎上來道：“王爺，出事了！”
玉景修的眉頭微擰：“府裏發生什麼事呢？”
計雪風看了他一眼道：“王妃快不行了。”
玉景修愣了一下後問：“昨夜她還生龍活虎的在那裏折騰，怎麼可能說不行就不行？該不會她又耍什麼花招吧？”
計雪風搖頭：“她這一次還真不是耍花招，方纔我已經讓大夫給她診過脈了，脈像極弱，隨時可能……”
玉景修聽到這話頓時就覺得心裏空落落的，他立即施展輕功朝暢意閣掠去。
計雪風是文人，不會武功，他只是眨了一下眼的功夫玉景修就不見了！
他頓時目瞪口呆！
玉景修到暢意閣的時候，情況卻和計雪風說的相差太多：寧妙薇並沒有如他想像的那樣死氣沉沉地躺在牀上，而是在……打人！
她此時眼睛一片通紅，和上次在宮裏發病時一模一樣，逮誰打誰。
雙兒被寧妙薇一掌拍飛了出去，她摔倒在玉景修的面前衝寧妙薇喊：“王妃，你這是怎麼呢？”
暢意閣裏還有其他幾個婢女和小廝，一個個都被打趴在地。
寧妙薇環顧一圈，發現只有玉景修一個站着的人，立即就朝他奔了過來，揮舞着拳頭就朝他那張帥氣的臉砸了過來。
玉景修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果然和宮裏一樣，她的力氣大到出奇。
他有了上次的經驗，直接就扣住她的手，冷聲道：“寧妙薇，醒醒！”
寧妙薇睜着發紅的眼睛看向他，他以爲她會像在宮裏那樣恢復神志，沒料到她直接伸出另一隻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照着他的眼睛就是一拳……
玉景修：“……”
她竟敢打他！
他一記手刀霹在她的後頸，她眼睛一翻就暈了過去，他下意識伸手抱住了她。
她的身體又輕又軟，讓他想到她昨天在屋頂上抱着他的樣子，他一把將她打橫抱起。
她原本就瘦，這樣一抱他就覺得她的身體幾乎沒有重量，輕到不可思議。
趙半煙在屋裏聽說寧妙薇不行的消息，原本想裝模做樣地過來看寧妙薇臨死前的樣子，卻沒料到反而看到玉景修抱着寧妙薇的樣子。
趙半煙的臉色有些難看，這會卻強撐起一絲關心的神色：“修哥哥，寧姐姐這是怎麼呢？”
玉景修沒說話，只抱着寧妙薇回房，暢意閣裏，因爲剛打的打鬥，裏面亂成一團。
趙半煙跟在他的身後抹淚：“今日一早雙兒過來找我說寧姐姐病了，我原本只當是尋常風寒，卻沒料到竟這麼嚴重！”
玉景修沒有說話，他看着暈過去的寧妙薇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大夫呢？”
雙兒跛着腳鼻青臉腫地走了進來：“沒有王爺的允准，沒敢再去請大夫。”
玉景修立即扭過頭朝雙兒看了過來，雙兒嚇得跪倒在地：“王爺之前曾說……”
“現在立即去請大夫。”玉景修打斷她的話。
雙兒如蒙大赦，立即拔腿就往外跑，找人去請大夫。
玉景修當然知道之前他對雙兒有什麼樣的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