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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買的。聽說小型寵物犬都喜歡這種,我就帶來讓它嚐嚐不好意思,沒打擾到你們吧?”
蕭衣站在一樓,手裏拎着一包沉甸甸的狗糧。
包裝上有隻咖啡色小泰迪,和樓上的那隻一模一樣。
她一邊解釋,一邊微微擡起眼,恰巧撞見一雙乾乾淨淨的眼睛。
眼神很複雜,又極冷,冰碴子似的。
南雪站在樓上,漆黑的眸子不經意似的看她一眼,接着就瞥開。在家待着,人是散漫隨意的,她就只穿了件白色棉睡衣,筆直的褲管顯得腿很長,腰又細。釦子解開一枚,領口微微散開,露出鎖骨和皮膚上一點晃眼的白。
烏髮,雪膚,紅脣。
這人模樣好是真的,美的驚天動地,也難怪舒予白會喜歡。
南雪沒說話,支着半個身子,從樓上俯視她,單薄的眼皮垂下,顯得很是冷淡。
漆黑的眼珠子凝視着她。
蕭衣看着兩人,只是笑了笑。
她把狗糧放在樓下,簡單地吃了晚餐,就離開。
過了會兒,舒予白的手機輕輕震動了下。
——“她對你好像有那麼點兒意思。”
是蕭衣發來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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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雪等她走了許久,都未再同舒予白講話,冷漠異常,像個坐在那兒生悶氣的小孩兒。舒予白見她生氣,也不知怎麼辦纔好,往常,她都是縱容似的主動示好,給她削個水果,再抵到她脣邊,喂她一口。
已經是習慣使然了。
可這次舒予白沒再那般。
只微微笑了笑,問:“不高興?”
南雪問:“她讓你和她一起走,去她那兒?”
南雪問的是畫室的問題。
舒予白走去,輕嘆,坐在她身邊,微微疲憊地仰躺在沙發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燈看了會兒,說:“嗯。你也知道,我只靠賣畫很難生存。現在和從前不一樣。”
南雪感覺到身邊的重量和溫度,她微微側身,低頭,一縷髮絲垂下,問舒予白:“爲什麼非得和她?”
舒予白瞧着南雪的眼睛,輕聲道:“她開的畫室。她有渠道。她會幫我賣。”
南雪看着她的眼睛,那眸子烏黑柔軟,一如既往的柔和。
她不禁挨的又近了些。
舒予白身上只一件淺駝色的羊絨裙,柔軟溫暖,挨的緊了,都要察覺到她的溫度和淺淺的呼吸起伏。輕盈,柔軟。
擁抱起來應當很舒服。
她牽起舒予白的手,微涼的指尖,瑩白的指甲修剪成小巧的橢圓形。一下一下捏着舒予白的指尖,她問:“和她戀愛,感覺怎麼樣?”
南雪的吐息輕輕拂在耳邊,溫熱淺淡。
舒予白瞧她一眼:“你很好奇?”
南雪頓了頓,沒說話。
舒予白指尖泛着白,手心沁出溼汗。她深呼吸一下,好一會兒,才佯作鎮定地問:“很好奇的話,想不想和女孩試試?或許你也——”
她靜靜看着南雪,對方注意到她的視線,擡起眸子。
對視一觸即離。
南雪搖搖頭:“我不是。”
和多年前幾乎是一樣的答案。
她不是。
她不喜歡女孩兒。
舒予白指尖一片冰冷,倉促地低下頭。
又自作多情了。
“不是就好。”舒予白捏一捏她柔軟的指肚,笑着說:“這條路不好走,你單了這麼久,不如聽你父親的,早些安定下來吧。”
南雪瞥她一眼。
舒予白想了想,又補充:“接下來我會很忙。準備參展,拜師,還有繼續治療右手。算是重拾舊業。”
“”
“嗯,我得回杭州。”
“做什麼?”南雪問。
“我老師在那邊。”舒予白半是回憶半是感慨:“從前讀書時,可以那麼輕鬆地跟着她學,現在畢業了,學費就”她話語一頓,沒再繼續。
南雪輕聲問:“要不,和應冉學?”
應冉是南雪舅舅。
也是著名書畫家,詩人,學者,曾任國家畫院院長,美院博導,副校長。
學藝術花費高昂,假如想進修,提高自身水平,找名師更是如此。進修班一週課的開銷抵得上她一個月的全部收入。
應冉很有名氣,開課的費用更是昂貴。
多了這層血緣關係,南雪的潛臺詞是想幫她省下學費。
舒予白沒看她,低着頭,過了很久,才說:“謝謝,但不用了。”
語氣輕描淡寫的,南雪卻聽得出,分明是帶着強撐着的自信。舒予白像個描的精緻的紙人偶,看着漂亮,可那光鮮、篤定只是層殼兒。
是一戳就破,露出虛弱的內裏的紙面。
南雪暗自懊悔。
舒予白自尊心很強,她們在一起,舒予白從不要她的贈予,哪怕只是一條項鍊或是手環。說要買她的畫,更是觸碰了她的底線。
比起救濟,更像羞辱。
她怎麼可以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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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如水。
記憶裏裏有一羣小孩,面目模糊。
是在老舊的居民樓間。支離破碎的巷子,褐色的土灰牆,上個世紀的瓦片脆弱不堪,廉價的小攤販遍地吆喝,紅色的牌子上寫着“吉利小賣部”,幾個中年人光着腳在路口打牌喝酒。一隻黑色的狗擡起一隻腿抵在電線杆上。
太陽很烈。
這麼多細節都清清楚楚,唯獨人的面孔是模糊的。
很多看不清面孔的小孩站在她面前,衣服髒兮兮的,手裏是一捧小石子。
臉上一痛。
不知哪個小孩開了個頭,語氣輕蔑:“你還用脣膏喲,好會勾引人哦,跟你媽一樣。”
小孩的惡毒從來不會有所隱瞞,單純而直接。
接着砸過來的碎石子越來越多。
額角一疼,流了血。
南雪一頓,擦了擦從額頭滴落的血,一聲不吭地從地上撿起一塊更大的石頭,用力往那邊砸。她一句話都沒說,緊緊抿着脣。
“你們幹什麼呢。”
很好聽的聲音,是軟軟的調子,是江南一帶的吳儂軟語。
語氣帶着慍怒。
破敗的小巷子口停下一輛車,黑色流暢的車身,接着門被從內打開,一個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女孩下了車,很軟的語氣,氣勢卻憑空凌駕在這麼一羣咄咄逼人的小孩之上。像是一個審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