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凜冽，細小的“簌簌”聲不絕於耳。
周窕穿過青石小路，擡腳上了緩臺，她擡手將耳邊四散的碎髮別到耳後，雪白的小臉凍的有些發紅，紛亂的呼吸間，有淺淺的白霧飄出。
她皺眉盯着禁閉的門板，眼裏陰霾深重，垂在兩側雙手緊握成拳，卻遲遲沒有動作。
不知過了多久，臉頰被風吹的有些發僵，她才擡手，按下了門邊的按鈕。
片刻，門從裏面拉開，何媽探出頭，見來人是周窕，皺紋深刻的臉上浮現出了笑容。
“二小姐”。
“嗯”。周窕點頭，態度冷淡，她不喜歡這裏，也不喜歡這裏的每一個人，就算過去何媽從未有因爲秦淑月而苛待過她。
“快進來”。她側身給周窕讓路，又彎腰從鞋櫃裏拿出拖鞋遞到周窕腳邊。
周窕站在玄關，客廳裏不時傳出女人的笑聲，還有交談聲，她聽着熟悉，擡頭探尋的看着何媽。
“是姑奶奶還有表小姐她們來了，正在跟大小姐視頻呢”。何媽接過周窕的外套掛在衣架上。
周窕抿了抿脣沒再說話。
“何媽，是誰來了？”
“哦，是二小姐”。何媽伸着脖子回答。
聽到是周窕來了，客廳裏的歡聲笑語戛然而止，幾秒後，又響起竊竊私語。
周窕知道她們肯定在議論她，過於去也是這樣，只不過她嫁給傅遇山之後，就從明目張膽改成了在背後指指點點。
她本就不在乎她們會說什麼，只是厭倦了應付這一張張的醜惡嘴臉。
遲疑了幾秒，她深吸了一口氣，硬着頭皮穿過短促的走廊進了客廳。
她一出現，所有的目光都撲上來，有餓狼，虎視眈眈，有審視，有不屑，有嘲諷，可終歸是要掩藏尖利的爪子，扮出一副和藹的長輩相。
“秦姨”。
“大姑姑”。
“二姑姑”。周窕面無表情的跟她們打招呼。
“窕窕回來啦”。
“快到這來坐”。被她叫做二姑姑的女人熱情的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周窕裝作沒看見，徑直走向對面單人的沙發椅上坐下。
二姑姑也不在意，反正她沒想跟這個下賤的私生女親近。
“遇山呢？他怎麼沒來？”大姑姑明知故問。
“他在國外，有樁生意要談”。周窕不冷不熱的回答。
“那可真夠辛苦的了，過年也不能回來”。大姑姑一臉遺憾的模樣。
秦淑月坐在周窕的斜前方，自始自終眼皮子都沒有擡一下，不過，她的臉色很不好，尤其是提起傅遇山的時候，原本傅遇山應該是她的乘龍快婿，卻不知道自己女兒發什麼瘋要跑到國外去，一去就是五年，白白讓周窕這個小賤人佔了便宜，剛纔視頻時，她催促周斯柔快點回來時，周斯柔就匆忙掛斷了視頻，顯然還是不打算回來。
“對了，窕窕，大姑姑想拜託你一件事”。大姑姑的語氣越發柔和。
周窕擡眸淡淡的掃了她一眼，難怪今天對她這麼熱情，原來是有所求。
“您說”。她敷衍着搭茬。
“你表妹也不小了，還沒有個男朋友，你看看你身邊有沒有合適的給她介紹一個”。
“對了，遇山的弟弟還沒有女朋友吧？他年齡好像跟你表妹相仿”。大姑姑試探着問。
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周窕漫不經心的挑了挑眉。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等我見到他問問吧”。她含糊的答應着，卻沒想真的撮合他們。
“好”。
“那你上點心”。大姑姑臉上的笑容越發的燦爛。
秦淑月看不慣她們巴結周窕的樣子，冷着一張臉，執起白瓷杯抿了口茶，之後又重重的放下。
大姑姑和二姑姑眼對視一眼，纔有所收斂，沒再跟周窕搭話。
周窕樂得自在，仰靠在沙發背上，聽着她們不厭其煩的恭維秦淑月。
這大過年的也不回家跟老公孩子團圓，反倒跑這來巴結弟媳婦，看來她們是又缺錢了。
快到飯點了，周茂林纔回來，他見到兩個姐姐也在，板着臉並沒有絲毫的鬆懈。
在周窕的記憶裏，周茂林似乎從跟杜雲茹分開之後就沒有真正的笑過，憑藉這一點她可以斷定周茂林和杜雲茹是真心愛過的，可週茂林愛杜雲茹什麼呢？她實在想不出，也想不出杜雲茹愛周茂林什麼？
“爸”。她起身跟周茂林打招呼。
“嗯”。周茂林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想說什麼，又礙於旁人在場，只張了張嘴，就上了二樓。
秦淑月目送着周茂林，略微眯了眯眼睛。
“夫人，可以開飯了”。何媽走過來跟秦淑月說。
“嗯”。秦淑月點點頭。
她先站起身走向餐廳，大姑姑和二姑姑隨後，周窕跟在最後面，她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兒，想着待會兒要去一趟超市，買些食材回去給丁芳年包餃子。
這麼想想，她又不覺得難熬了，反正一頓飯也用不了多長時間。
周窕沒想錯，這頓所謂的團圓飯只吃了不到半個小時後，飯桌上幾乎沒有人說話，只有碗筷碰撞的細碎聲，沉悶又壓抑。
飯後，她又象徵性的坐了一會兒，就提出要離開，周茂林本來是有話想跟她說的，可沒想到自己兩個姐姐來了，就覺得不方便，也沒有留她。
出了門，周窕如釋重負的吐了口氣，她走出別墅區很遠，纔打了一輛出租車。
坐上出租車，她撥通了丁芳年的電話，幾乎是忙音剛響，丁芳年就接聽了。
“喫過飯了？”丁芳年的聲音懶洋洋的。
“嗯”。
“你呢？”周窕扭頭看着窗外，語氣輕快。
“我也喫過了”。
“你什麼時候……”。
“那你……”。他們異口同聲，又頓住，然後傻傻的笑。
六子坐在丁芳年旁邊，手上游戲正打的激烈，瞥見丁芳年臉上的笑容，立刻退出遊戲拍了下來，發到羣裏之後，又帶了一句“萬年冰山終於融化了”。
羣裏立刻就炸了。
掛了電話，丁芳年就起身穿衣服。
“老大，你穿衣服幹嘛？”六子擡頭問。
“回家”。
“我媳婦回來了”。丁芳年騷氣的挑了挑眉。
“艹，這媳婦兒都叫上了”。六子瞪圓了眼睛。
丁芳年沒搭理他，急匆匆的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