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了身子的人大約都嗜睡,躺在溫暖的被窩裏,傾落就動也不想動。
“菱兒,那日的事皇上是怎麼處理的?沈常在呢?”
菱兒快意道:“她誣陷小姐不成,已被皇上命人帶去魘池了。”
“魘池?那是什麼地方?”乍聽這名字,就不是什麼好地方。
菱兒湊了上來,掛起兩邊的帷帳,“那是宮裏處罰罪人的地方,把人扔進池子裏,片刻之間就只剩骨頭了,沈常在這般害小姐,是罪有應得!”
傾落坐了起來:“什麼?”
這麼說,沈常在是死了?
沈常在這樣害她,死一萬次也不足惜,只是她還不能這麼死了。
“菱兒,你快告訴我,沈常在是不是死了?”
“應該……沒有吧,魘池是神聖之地,每隔一段時間才能往裏扔人,還沒到日子,人就先留着。”傾落的這番舉動很讓菱兒想不通,“小姐,那沈常在都這樣害你了,她死了不是更好嗎?”
傾落片刻也坐不住:“陪我去看看。”
這魘池是什麼地方,之前她可沒聽說過。
“小姐,那地方可是很可怕的,小姐真要去嗎?”菱兒聽人說起過那個地方,很多宮人妃嬪都是死於魘池,屍骨無存,傳言她們的鬼魂不散,會聚集在四周,要是碰見了可怎麼辦?
“小姐現在懷着身子,怎麼能去那種地方呢?要是皇上知道了,奴婢沒法交代啊!”菱兒極力地阻止着,“再說,小姐去那兒做什麼呀?”
傾落目光凌厲:“我是主子還是你是主子?只管帶我去就是!”
菱兒覺得,無怪沈常在說她不是原來的雪婕妤,她家主子,的確是變了。
菱兒不敢違抗,小心扶着傾落來到所謂的魘池。
這正是從那片茂密的林子裏穿過,只是還要進得更深,陰森森的,四周都是瘴氣,地獄一般。
在一個山洞的門口,她們被人給攔住。
山洞門口有“魘池”的標記,這麼隱祕的地方,怪不得起這麼個詭異的名字。
菱兒大聲道:“大膽,這是雪夫人,爾等也敢攔!”
守衛打量了她們一眼,放行。
厚重的大門被開啓,裏面就更是詭異。
菱兒有些害怕,傾落抓緊她的手:“別怕!”
二人攜手往裏走去,通道很長,過了那個通道,就是一座池子,也只是一座池子,裏面平靜無瀾,看起來與普通池子無異。
“小姐小心!”菱兒把她往後一拉,池水中忽然跳起一條大魚,魚兒口中長滿齒狀的牙齒,兇惡地張着嘴,似要將人撕碎一般。
菱兒扶她退後了些,才說道:“這是會喫人的魚,人若掉進去,片刻便會被它們啃食光,只剩一個骨架,不久後那骨架也會消失的。”
這便是魘池的可怕之處。
“只有犯了大錯的人,纔會被帶到這兒來。”
這樣重的懲罰,足以震懾那些想爲非作歹的人,不敢輕易犯下大錯。
傾落問裏面的侍衛:“沈常在人在何處?”
侍衛領着她們來到一間石室,那屋子四周沒有窗,人若在裏面,便是一片昏暗。
“把門打開!”
侍衛猶豫了片刻後打開了門,傾落見到了瑟縮在角落的沈常在。
裏面什麼照明的東西都沒有,把她關在這裏,即使什麼也不做,也夠嚇人的了。
沈常在臉色慘白,手腳上都纏着鐵鏈。
看到傾落,她諷笑道:“你來做什麼?來送我上路?”
傾落憐惜道:“本宮也不曾想我們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沈常在,你當日捨命救錦娘,錦娘曾救過我的命,今日我便算是還給了你,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呵呵,原來你是來還情的,只是你欠她的情,怕是早已還清了。”沈常在話裏有話。
“你說什麼?”
沈常在明白人看着糊塗人:“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是我的命數。到如今,我也不瞞你,雪穎,你從鞦韆上摔下,不是意外,是靜嬪做的。”
傾落吼道:“你胡說!怎麼可能會是姐姐?她那麼護着我,誰傷害了我她都不會傷害我,這不可能是她做的!”
沈常在嘴角輕揚:“這世上哪有這麼多意外啊?李嬤嬤與你不和,時常在靜嬪面前挑唆,靜嬪早就對你起了疑心,你還記得廣明寺裏發生了什麼嗎?你被舒妃害得受了傷,昏迷過去,是皇上把你抱走的,可他沒有把你抱往別處,而是抱去了他的房間,你昏迷一夜,這一夜,你覺得靜嬪會怎麼想?”
從那個時候開始,錦娘就不再相信她與皇上是清白的了。
傾落的手不停地顫抖着:“可我跟錦娘,我們是姐妹啊!”
沈常在不可抑制地笑了起來,“姐妹?你與舒妃還是親姐妹呢,她都能幾次三番要你的命,何況靜嬪與你並非親姐妹?那些日子都是我陪着她,我也最瞭解她,她當時恨你入骨,誰的話都聽不進去,只想剷除了你。”
傾落的眼裏閃過一抹涼光:“你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臨死之前,她還想讓她們姐妹情破碎嗎?
沈常在淡淡地一笑,桃李年華的女子,隨便一笑,也是動人的,沈常在不醜,只是心思用錯了地方。
沈常在昂着頭,釋然般道:“那件事我知情,卻還是由着它發生了,雪穎,我欠你一命,現在終於還你,你不要恨我。”
說罷,在傾落還沒反應過來之時,她突然衝出了石屋。
傾落意識到了什麼,追了出去。
“沈常在!”
沈常在回過身看了她一眼,臉上是平靜的笑,朝着傾落做了個告別的手勢。
傾落奔了上去:“沈常在,不要!”
沈常在輕飄飄的,朝着魘池裏跳了下去。
平靜的池水之中跳出一羣張着血盆大口的魚兒,頃刻之間,沈常在便沒了。
菱兒扶住了她,肚子些微的疼痛,傾落囁嚅着:“沈姐姐,你這是何必?”
明知跟着舒妃不會有好下場,她還是選擇了這條路。
或許,她本就想走了,她是想念那個唯一的知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