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的帷帳靜靜垂着,燭火搖曳,傾落的心情也是複雜的。
她賭氣自當沒有這個父親,可是心裏明明還是期盼着他對自己也有一分關心,哪怕只是雪穎的一半,她也滿足。
想着想着,竟委屈地哭了起來,越哭越厲害,眼淚收都收不住,聽來只是受了無盡的委屈。
菱兒掀開簾子見了,傾落道:“你不要管我,讓我哭,哭過這一回,我便不哭了。”
那眼淚雨水似的落下來。
菱兒回去了,也睡不下,就在外面聽着她的哭聲,直到傾落哭得累了,睡下之後她才睡。
早上眼睛便覺痛,似乎是腫了起來。
傾落坐起身,喚菱兒,隨手一摸,在枕頭底下摸着一個扎人的東西,拿出來一看,是一個小人,上面明寫着“舒傾落”,小人身上又扎滿了針,與宮裏錦娘殿裏搜出來的一模一樣。
傾落猛地丟開來。
被雪穎送出舒府後,這房間就是她住着,不用想也知道這是誰做的。
菱兒進來,看見的便是那扎滿針的小人,菱兒驚道:“小姐,這是誰做的,分明是要害小姐啊,小姐可有什麼不適?”菱兒認爲,有人做了這樣的東西,那人所下的詛咒就會在傾落身上發生。
傾落冷冷瞧着那小人,小人似乎是在譏諷她,原來她們多年的姐妹情都是她的自以爲是,在這一刻除了可笑之外別無其他。
原來早在那個時候,她的好妹妹就已經恨不得她去死,自己無能爲力,就做了這麼個小人來詛咒她。
菱兒見傾落只笑不語,更是急:“小姐,您沒事吧?”
傾落除了聲音有些冷之外,其他的一切正常。
“這小人傷不了我,她想害我卻是真的。”說完,傾落心頭一陣發涼。
想自己從什麼時候對不住這個妹妹,她要用這種手段來害自己。
菱兒想想都有些膽寒,這乃是宮中忌諱之物,宮外卻這樣做出來了,可見是有多深的恨,傾落和舒妃,可是姐妹啊!
“小姐,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夫人?”這件事非同小可,還是交給夫人處理的好。
“不用,你立刻將它毀了,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要提起。”
菱兒困惑地凝了傾落一眼,隨即拿了小人出去燒燬。
早飯時候,舒太尉讓下人來叫傾落過去喫飯,傾落不想見到那對男女郎情妾意的樣子,於是推了,過了兩盞茶工夫,舒太尉卻親自來了。
丫鬟手裏端着飯菜,在桌上擺好了。
她這房間,舒太尉是極少來的,雪穎住的時候,他該是常來的吧?傾落想想這些都覺得諷刺。
爹爹是她的爹爹,可他眼中只有一個雪穎,家是她的家,可在父親眼裏,她與娘都似乎是外人。
傾落沒有起身迎他,甚至一句話也沒有。
舒太尉知道她還在氣頭上。
她的那番話多少點醒了他,他的確虧待了這個女兒。
“傾兒,是爲父不好,你千萬別跟爹賭氣傷了身子。”
“傾落是不是傷了身子,父親真的在乎嗎?還是父親雖是來看女兒,心裏念着的還是那傾顏姑娘?”她毫不客氣地說出了心中所想。
舒太尉喟嘆:“傾兒,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傾顏死了,就應該讓她安息地下,你是我的女兒,爹怎麼會不管你?”
傾落真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她需要他關心的時候他不予理睬,如今人都這麼大了,他纔來關心,不覺得晚了嗎?
“不必了,爹爹請回吧,傾落不想喫,也絕不會絕食的,到傾落想喫的時候,傾落自然會喫。”
她已經不是三歲的小孩,失去了爹爹的寵愛就要死要活的,那些年她也鬧夠了,結果只惹來他的厭煩,現在她不想鬧了。
舒太尉又說了些虧欠她的話,囑咐菱兒好好照顧她,這纔去了。
舒太尉走,傾落始終沒有去看他,關上門,菱兒道:“父女之間哪來的隔夜仇,小姐真的不理老爺了嗎?奴婢看老爺是真的傷心了。”
傾落輕哼一聲:“他傷了我們母女這麼多年,也該讓他嚐嚐傷心的滋味。”
菱兒搖了搖頭。
飯菜冷了,傾落也沒有動過一筷子,晚上再送來時,她卻肯吃了。
以後的日子,舒太尉都似乎留意着她,有什麼好的都先想着她,對她好得快要趕上已有身孕的羅姨娘。
舒夫人也慢慢地有了笑容。
那日陪同母親上香還願回來,府裏就與平時大不相同。
下人們都十分嚴肅,舒府裏像出了什麼大事一樣。等傾落踏進院子,舒太尉房裏的小廝就來叫她們母女過去。
舒太尉與舒夫人的冷戰還在繼續,舒夫人有些不大情願見他。小廝一再說是重要的事,舒夫人才願意前往。
一進門,就見舒太尉陰沉着臉,舒夫人到底是在意他的,忙上前:“是不是朝中出了事?”
舒太尉在朝爲官,可謂舉步維艱,被什麼人蔘了一本也未可知,這可關係到整個舒家。
“不是我,是傾兒。”舒太尉憐惜地看了傾落一眼。
舒夫人的心提了起來:“傾兒怎麼了?”今日去上香,她便覺得心中不安,這事終於是要降臨在女兒身上。
“皇上要傾落進宮。”
舒夫人的身子一傾,險些就要摔倒,站穩後,她抓住舒太尉問:“你快說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已經要了雪穎進宮,爲什麼還要傾兒進宮?
傾落已預感到了什麼,果然,舒太尉道:“皇上說宮裏私逃了一個宮女,正是傾落,要帶她回去。”
舒夫人急了:“那豈不是要抓她回去問罪?老爺,千萬不能讓傾兒進宮啊!”
舒太尉無奈道:“皇上旨意,誰敢違抗?是福是禍,也只能看傾落的造化了。”
傾落不由地往後踉蹌幾步,她千方百計逃出宮來,最終還是逃不過入宮的命運嗎?皇上已經有了錦娘,爲何還不放過她?
舒夫人頓時放聲悲哭起來,她就這麼一個女兒,好不容易回來了,皇上一道旨意,又得送進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