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裏，昭王率領三千虎嘯營將士，護送太子離開上京。
他們冒着大雨一路南下。
爲了儘快趕到南方，他們都是日以繼夜地趕路，每隔三五天才能停下來休息一晚。
昭王早就過慣了行軍打仗的生活，對這種節奏適應得很好。
但太子就不行了。
他受不了這種風餐露宿的生活。
哪怕他坐着馬車，不用如其他人那般風吹雨打，但他還是覺得無比難受。
在經過一座小縣城的時候，縣令帶人出來迎接，並表示已經準備好美酒佳餚，想要好好款待途徑此地的太子殿下。
李澄早就受夠了只能啃乾糧的日子。
他不顧旁人的勸阻，堅持要留下來休息。
這次跟着太子一塊出行的，除了詹事府的人之外，還有前不久被冊封爲良媛的林清芷。
林清芷雖然嫁入太子府的時間很短，卻頗受太子寵愛，就連這次太子南下，都不忘特意把她給帶上。
詹事府的人見勸不動太子，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林良媛，希望她能幫忙說句話。
然而林清芷卻只是笑了笑，柔聲道。
“既然太子殿下想要休息，那便休息吧。
這段時間來大家日以繼夜地趕路，肯定都很辛苦，也是時候該休息一下了。”
李澄見林清芷站在自己這邊，心裏頗爲滿意，連帶着臉上的怒色也跟着消散了些。
陳望北將太子的決定轉達給昭王。
李寂坐在馬車裏，聞言輕笑一聲，語帶譏誚之意。
“賑災途中還不忘享受，真不愧是太子殿下。”
花漫漫也覺得這麼做很不妥。
如今南方正在受災，無數災民在挨餓受凍，急需錢糧救濟。
這個時候別說只是一個晚上，哪怕是提前一個時辰將錢糧送到災區，都能挽救不少性命。
李寂對車外的陳望北說道。
“既然太子殿下非要留下來休息，那就讓他在這裏休息個夠，你傳令下去，所有人跟隨本王繼續南下。”
陳望北遲疑道：“這樣做會不會引起太子的不滿？”
李寂嗤笑：“那又如何？有本事他就去向聖人告狀，讓聖人下旨懲戒本王。”
聞言陳望北不再多言，一勒繮繩，掉轉馬頭，朝着太子車駕所在的方向奔去。
事實不出陳望北所料。
他傳達完昭王的意思後，李澄立刻就怒了，冷笑道。
“怎麼？昭王這是故意跟孤對着幹呢？”
陳望北低垂着頭，沒有做聲。
林清芷顯然也沒想到昭王竟如此強硬，連太子的面子都不給。
要知道太子可是未來的皇帝，昭王現在把太子給得罪狠了，將來等太子登基，能有他的好果子喫嗎？
但隨即林清芷又想起了重生前聽到的那些傳聞。
她前世所嫁非人，早早地就被磋磨死了。
臨死前她曾聽人說起過昭王的事情。
傳聞昭王此人性情陰晴不定，殺人不眨眼，手段兇殘強硬，以一己之力攪得整個大周江山不得安寧，後來還成了權傾朝野的攝政王。
這樣一個男人，必然是不會輕易被震懾住的。
對付他只能智取，絕不能硬來。
之前林清芷慫恿自己的表妹韓珍兒嫁給昭王，想通過韓珍兒掌握昭王的動向，尋找機會將他拉入太子陣營。
結果卻讓她大失所望。
韓珍兒嫁進昭王府後就失去了音信，至今都生死不知。
林清芷擔心自己會暴露，於是她想辦法進了太子府，躲過了昭王的追查。
她原本是想借這次南下的機會，讓太子收服昭王，好讓昭王能夠爲太子所用，這樣一來太子就能如虎添翼，不必再如前世那般英年早逝。
可現在看來，是她太過理想化了。
想要收服昭王遠比她預想中的還要困難。
但不管怎樣，現在都不能讓太子跟昭王撕破臉。
林清芷柔聲勸道。
“太子殿下莫要生氣，昭王應該只是隨口這麼一說，他不可能真的丟下您不管的。
依妾身的看法，您不若將昭王叫來，坐下來好好商量一下。
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肯定能商量出個雙方都滿意的結果。”
李澄想起臨行前母后的叮囑，到底還是忍住了脾氣，衝陳望北說道。
“去把昭王叫來。”
“喏。”
片刻後，昭王的馬車靠近，停在太子的馬車旁邊。
雙方隔着車窗對話。
李澄嘆道：“孤並非是因爲自己累了纔想留下來休息，孤是擔心將士們受不住。”
李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目光極具穿透力，像是能透過李澄的皮囊，看穿他的內心。
李澄被看得很不自在，下意識錯開了對方的視線。
李寂慢悠悠地道：“望北，你替本王問一問將士們，看看他們是否還受得住？若他們受不住，留下來休息一晚也無妨。”
“喏！”
陳望北騎着馬跑開了。
隨後便聽到他嘹亮的喊聲——
“昭王殿下問你們是不是累得受不住了？如果你們受不住，那就留下來，無需再趕路！”
此時李澄的臉色已然沉了下去。
這種情況下，將士們怎麼可能承認自己受不住了？
除非他們是不想再在虎嘯營混下去了。
果不其然。
將士們用震耳欲聾的喊聲迴應道。
“屬下不累！！”
李寂從容一笑：“太子殿下，您聽到了嗎？”
李澄搭在膝蓋上的雙手已經握緊，衣襬被抓住一道道褶皺。
他面上裝做很無奈的樣子。
“昭王何必如此較真？只是歇一晚而已，能耽誤多少時間？”
李寂懶洋洋地道。
“我這個人沒別的愛好，就喜歡跟別人較真。
想必以太子殿下的寬廣胸襟，應該不會跟我這麼個廢人一般見識吧？”
他雖然自貶爲廢人，可那語氣卻充滿嘲弄之意。
擺明了是在故意冷嘲熱諷。
李澄何曾受過這般譏諷？
他已經在心裏把昭王給徹底恨上了。
他輕嘆一聲，語氣裏充滿上級對下級的包容。
“算了，既然你不願留下，那我們就繼續趕路吧。
無非就是多受些苦累而已，你都能撐住，孤自然也能撐得住。”
他暗暗發誓，將來別讓他逮住機會。
若有機會他定要讓昭王好看！
李寂將太子的心聲聽得清清楚楚，輕笑一聲。
“呵，真不愧是太子殿下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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