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叫聲令衆人卻步，秦越也心頭髮虛，不由得朝莫小滿看過去，小林嚥了咽口水，一併看過去，張口想勸兩句，卻見月光下，莫小滿臉上淚痕未乾，混着泥與灰，狼狽不堪。
然而她的神情叫人看不出什麼。
直到衆人的議論聲漸漸低下去，有風過山林，莫小滿那有些沙啞的聲音響在每個人心頭。
“你們的恩情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謝謝你們。”她說，“時候不早了，各位大哥大姐們都先回去吧。”
小林急道：“那你呢你不回去嗎”
莫小滿擡頭望向天空裏掛着的明月，眼中有水霧氤氳。
衆人望着她的背影一時不知道說什麼，許多人幾度欲言又止。這個人和村裏那些喪偶的人不一樣，她沒有大哭大鬧，安安靜靜地流淚，自始至終也沒說一句多餘的話。
那纖瘦的身子，像是能承起千鈞之重，卻總讓人擔心，會不會下一秒她就會被被壓垮在地。
夜風拂着她的衣發，四周靜極了，只有那一聲聲的狼嚎，以及衆人因爲疲累而發出的喘息聲。
沐浴在月光裏的人安靜的像一尊雕像，誰也沒有去打擾她，誰也都不忍心打擾她。
彷彿破壞了她這樣的安靜，會讓人覺得下一刻就會天崩地裂。
她只沉默了幾秒的時間，在衆人看來，卻像是沉默了好幾個小時。她收回視線微微轉過臉來，嘴角邊揚着一抹淺淺的弧度，聲音比那月色還溫柔：“你們回吧，我一定要找到他。”
小林咬了咬牙，“可是傻大個”
旁邊的秦越又一次拉住他，莫小滿卻在說完那句話之後，便鑽入了漆黑的林子裏。
村民們你看我我看你，過了會兒，直到莫小滿的身影快要消失在夜色中，有人提議道：“撿些乾枝，把火把燒起來吧，狼怕火，我們人又多，應該不敢來的。”
一句話引來衆人附和，紛紛動起手來。
走在前方的莫小滿聽着這些人的話，眼淚無聲滑下臉頰，她死死地咬住嘴脣纔沒讓哭聲溢出來。
小林一見衆人都還願意幫忙，儘管他也覺得霍蒼不可能活着，受到人羣情緒的感染，他抹了把眼角，正要朝莫小滿追去，忽然狼嚎聲變得淒厲起來
所有正在做火把人的也都停了下來，望向狼嚎聲傳來的方向。
莫小滿駐足擡頭，發紅的眼眶在月光下格外明顯。
有打獵經驗豐富的村民道：“這是狼羣遇到襲擊了，天吶，不會是真的有狗熊出沒吧”
狼羣的凌厲叫聲一聲高過一陣，卻不難聽出來，明顯數量上在減少，彷彿在提醒着人們，它們在一頭接一頭的死亡。血腥味隨着風傳來，這下村民們躊躇了，先前說話那獵戶粗聲粗氣的道：“不能再待下去了，萬一真的是狗熊，咱們赤手空拳的，一羣人加起來都打不過。你們聽狼叫聲，我猜它們肯定受到威脅，要拼命了
”
小林呆了一會兒，提出質疑：“可是真的是狼和狗熊打架的話，那爲什麼只有狼的聲音，沒有狗熊的聲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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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那獵戶正要的理由解釋，忽然有人驚呼了一聲：“好像有人的吼聲啊”
那聲音雖然從遠方傳來，但在靜謐的夜裏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被放大無數倍，別人未聽分明，過去幾年大部分時間都生活在黑暗中的莫小滿卻聽得清清楚楚
剛纔確實有怒喝聲傳來
她眼睛猛地瞪大，一股直覺如同流星般落進她心裏，激起狂瀾萬丈
她幾乎未做任何思量，便朝着狼嚎聲發出的地方奔去
等到衆人一番議論下來，發現莫小滿已經朝那誰都不願意涉足的危險方向跑去，待衆人看去，只來得及看到莫小滿消失在深林夜色中的身影，很快便被黑暗包裹。
林間月光斑駁。
霍蒼險險避開一頭衝過來的狼，腳下踩到一顆石頭，身形微微一晃，差點被身後撲上來的那頭狼一口咬斷脖子。
縱然他躲閃的快，肩膀仍在被那尖銳的犬齒勾出幾道傷痕，他一拳砸向狼頭的太陽穴處，那狼嗷的一聲慘叫，匆忙後退，踉蹌着站也站不穩。再看向霍蒼時，綠幽幽的狼眼中露出了既瘋狂又畏懼之色。
正此時，林子裏有腳聲傳來，霍蒼神情一凜，不知道又有什麼東西出現了
就着月色掃了一眼，他隱約看出那是一道人影，來不及驚訝，兩頭狼已經攻上來。
一頭已經是窮途末路，剩下一頭對他來說威脅不到什麼。只是在這關健時刻，他的頭忽然傳來劇烈的疼痛，像被人狠狠敲了一錘似的，眼前一黑，險些暈倒。就是這一刻，其中一頭狼狠狠將他撲倒在地，一張口，腥臭的涎水滴落下來，那尖利的牙在月光下泛着
寒光
朝着他的脖子咬來
霍蒼心頭一寒，下意識擡起胳膊去擋，但是預料中的疼痛沒有出現，卻聽到了銳器入肉的鈍響聲，隨即滾蕩的狼血噴了他一臉
另一頭受傷的狼嗷的悲鳴一聲，看到突然出現的人，終於退縮，夾着尾巴倉皇逃進林子裏。
還有餘熱的狼屍被人粗暴的踢開，霍蒼待到腦海裏那陣眩暈感過去，首先聽到了急促的喘息聲。
而後他擡眸望去，一道逆着月光的纖瘦身影映入眼簾。
風吹起她的長髮，一絲絲一縷縷在他臉上掃過。她手裏握着還在滴血的短刀，就這麼站在他面前，那雙黑白分明的眼，即便逆着光仍然亮得出奇。
眸底有潮汐在涌動。
向來冷靜的男人在這一刻整個人傻掉了，他沒想到，莫小滿會出現在眼前。就像無數個夢境裏發生的一樣，她滿身是血的站在他面前。與過往那些惡夢不一樣的是，她沒有爬到他面前弄出仇恨的笑臉，儘管身染鮮血，此時此刻，她卻像是月光裏步出來的仙，有種驚心動魄的悽豔
美。
與那一身的血，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誰叫你亂跑的”所有的慶幸與歡喜，都被莫小滿壓回心裏，見他不出聲，只呆呆地盯着自己看，她當他是嚇傻了，一出口，卻是連她自己都沒料到的喝斥。霍蒼從沒聽過她用這種口吻說話，怔了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