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時候買了許多衣服，從一歲到五歲的，準備了滿滿兩個房間，如果不是後來的事情，她大概會一直買到大寶十歲去。
那孩子背對着這方，正在認真的看衣服。
跟着小寶的營業員見莫小滿盯着那個孩子看，嘆了口氣，小聲說道：“這個孩子啊，挺古怪的。”
或許是那身衣服讓莫小滿想到了自己的大寶，她對那孩子有些難以理解的好奇，聞言便說：“怎麼了”營業員說：“這個孩子不知道是哪家少爺，你別看他看起來五六歲的樣子，從兩年前他就經常在商場各大童裝店徘徊，那會兒纔多大三四歲吧，小小的一個，常常在商場裏一待就是一整天，從來只看不買
，也從來沒見過他家大人。”
又說：“聽說是個有錢人家的小少爺，不過你看他身上的衣服，明顯是好幾年前的款式了，穿着還短，不知道他父母怎麼想的。”
莫小滿將手裏的衣服交給營業員，對正在照鏡子臭美的小寶說：“小寶，讓姐姐幫你試衣服，媽咪打個電話。”
小寶乖巧可愛的道：“好的媽咪。”
說着便一頭又扎進試衣間。
莫小滿緩步朝那個小男孩走了過去。
“小朋友，你一個人啊”
正在翻看店裏的新款衣服的小男孩，早就感覺到身後有人靠近，他並沒有理會，聽到聲音也沒有擡頭，不冷不淡的嗯了一聲。莫小滿心說這孩子氣場好沉穩，卻不知道爲什麼，看到這個孩子的那一刻，她心裏沒來由的涌出一股想要親近的慾望。雖然孩子沒有擡頭，待人很冷淡，她卻一點不在意，便又說：“其實我覺得這件灰色的
毛衣好看，很適合你穿。”
說完她不免暗笑一聲，這幾年來，她從來不管人閒事，眼下卻着了魔似的，居然搭訕這麼丁點大個孩子。
她心道，大寶現在，應該也長得和這個孩子差不多高了吧
她正想着，小男孩擡頭看了她一眼
就是這一眼，一大一小同時一愣。
當小男孩的臉暴露出來的那一瞬間，莫小滿只覺得渾身血液一下子凍結，然後又迅速變得沸騰起來，耳朵有片刻的失鳴，怔怔的盯着小男孩那張稚嫩的臉，忘了言語。
她雙手不由得顫抖起來，一瞬間口乾舌燥，心頭情緒起伏，最終全都化成了一腔酸熱，直衝鼻眼，一聲大寶，險些脫口而出
這是她的孩子，那個曾差點兒在她肚子裏便出意外最後險險撿回一條命，在保溫箱裏待了一兩個月的孩子。
見孩子正眼也不眨的盯着她，帶着陌生的打量，莫小滿急忙將眼淚壓回去，不禁側了側身，轉頭深口了一口氣，待到心緒穩定下來，這才重新轉身面對這個孩子。
“你你好，我”五年來，她第一次緊張的不知道說什麼。
孩子卻將臉扭了回去，然後不知道想了些什麼，忽然又擡起頭來問：“你剛纔說哪件好看”
他的聲音還很稚嫩，語氣卻有些冷，很像霍蒼。莫小滿很多次
幻想過大寶長大的樣子，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五年來，她沒有時間 ，甚至也不敢去調查關於他的一切，因爲一些原因，她很長一段時間裏，都過着與外界隔絕的日子，無數次，她在堅持
不下去的時候，想到過這個兒子，但她沒想到，會這麼快就見到他。
她還沒有做好準備。
聽到他的問話，不遠處的營業員們紛紛露出愕然之色，要知道，這個孩子雖然來的頻繁，但還從沒見過他主動和誰說話過。
莫小滿卻不知道這些，聽到大寶問她，她緊張到發拌的手指了指那件淺灰色的毛衣：“那件，你穿着一定很好看。”
孩子扭頭看去，沉默幾秒之後，他說道：“那種顏色的毛衣，我爸爸也有一件。”
莫小滿有些恍惚。
她當然知道。
因爲那件毛衣，還是她親手挑的。
她在這個孩子面前，忽然感到了一絲狼狽。她甚至害怕被他認出來，如果他問她，這幾年爲什麼不在他身邊，她要怎麼和她解釋
她不自然的笑了笑：“呃，是麼”
隨即目光落在他那明顯短了一截的衣褲上，皺了皺眉：“你你爸爸都不給你買衣服嗎你身上的衣服有點小了。”
霍大寶道：“爸爸從來不給我買衣服，也不許別人給我買衣服。”
莫小滿一愣，她記得霍蒼從前很疼愛這個孩子的，爲什麼會連衣服都不給他買
“爲什麼你家應該很有錢纔對，幾件衣服而已”霍大寶低聲說：“因爲爸爸說，我的衣服都是媽媽買的，雖然媽媽現在不知道在哪裏，但她還會回來的，等她回來，就會給我買衣服了。”說到這裏，他擡起小臉，希冀的望着她，小嘴張了張，似乎想說什
麼，就在這時，小寶的脆生生的聲音傳了過來：“媽咪”
他循聲看去，便看到了一個可愛漂亮的小丫頭，圓圓的小臉，皮膚白皙如雪，像布娃娃一樣可愛。
他聽到這個小女孩叫了一聲媽咪後，莫小滿應了一聲。
他詫異的看向莫小滿，忽然眼中希冀的光芒黯了下去，很快重新垂下眼，靜靜地看着那個小女孩跑過來，一下子撲進莫小滿懷裏
小寶沒有注意到旁邊的小哥哥，從莫小滿懷裏退出來後，興奮的轉着圈圈給她顯擺自己的新衣服：“媽咪，小寶穿這個衣服好看嗎”
莫小滿笑彎了一雙眼，揉了揉她腦袋：“好看的不得了，小寶穿什麼都好看。”
說着她將小寶拉到身邊，低着身子指了指霍大寶：“這個小哥哥也想買衣服，你要不要幫他挑挑看”
“好呀”
“不要”
一個熱情，一個冷漠。霍大寶冷冷的一聲拒絕之後，小寶和莫小滿同時愣住了，連那幾個一直注意着這邊的營業員都愣了下，剛纔不是聊的挺好的麼她們見了這小男孩幾次，也試着和他說話，但他一直愛搭不理，漸漸地，也沒有人願意去試圖和他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