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小心翼翼地向姬霄和杜致勝的方向靠近着,唯恐火上澆油,更加觸怒爭執中的二人。
只是這種時候,七十居然在鬼使神差之下,喃喃自語道:“又不是小孩子了,怎麼會爲這種事情吵起來了……”
聽到這句話,杜致勝冷笑了一聲。
姬霄皺眉,問道:“你笑什麼?”
“當然是笑你,”還沒等姬霄發問,杜致勝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你這患得患失的心態,和小孩子有什麼區別?自始至終,這裏五個人裏,最怕死的,是你!”
“是我?”姬霄嗤笑幾聲,笑罵道,“如果是我,我就不會親手把斧男斷指插進手臂裏,獲得它的能力!”
“你當然不會珍惜自己的性命,”杜致勝搖了搖頭,“你怕的,是別人因你而死!”
後面杜致勝說了什麼,姬霄一句都沒聽清。
這句話,宛如晴天霹靂一般,轟在了他的心頭,迫使他鬆開了抓住杜致勝領子的手,跌跌撞撞地退了幾步,彷彿又變回了那個什麼都做不到的凡人。
“好了好了,他也鬆開了,杜先生你也少說兩句。”說着,八十插到兩個人中間,就連視線接觸,都徹底阻斷開來。
“我想,姬先生的提議還是好的,我們先回鐘塔,大家都冷靜一下,再做下一步打算。”九十說着,舉起槍警戒地看向周圍,一馬當先,走在前面。
五個人又向着燈塔的方向走去,姬霄落在最後面;照理來說,他本該是五個人中行進速度最快之人,步子卻顯得那麼沉重,好似被銬上了一道沉重得無法承擔的枷鎖。
這道枷鎖,壓得他簡直要喘不過氣來。
解鈴還需繫鈴人,可姬霄的繫鈴人已經死了……能不能脫離這道桎梏,還得看他自己。
狂暴,且生命值攻擊力極高的喪屍,就連在場的衆人收拾起來都是極爲麻煩,更不用說此時聚集起來藏在某處的一衆感染者了。
想到這裏,杜致勝下意識地伸手往兜帽那兒探了探,又將手伸向了後頸,假裝只是在撓脖子。
這種小動作,不自覺而露出的細節,此時在五人身上充斥着,當他們其中一些人意識到自己的焦躁之後,這種憂慮的情緒反而愈加得深了。
在無言之中,鐘塔很快就到了。
於是,按照先前的計劃,除杜致勝以外的四人,兩兩一組,鎮守着街道的兩個方向。
照理來說,應該是站力均勻些,讓七九一組,八十感染度的那哥們兒和姬霄一組,現在卻變作了姬霄和“九十”一組——看了,衆人都傾向於讓每一組裏面都有一個相對冷靜的人物。
姬霄本人,倒是毫不在意:難度呈數倍提升,喪屍的生命值也隨之上漲,但以常人槍法而已,準頭不夠的話,殺一隻喪屍要五六槍,現在就變成了整整一個彈匣,於他而言,只是由一槍,變作四五槍罷了。
他很自信,他本不須這麼自信,但是有人將自己所有的信任託付給他,他便只能自信,他便勢要做這個世界裏的天下第一。
“姬先生……”九十猶豫了許久,最後還是緩緩開口。
姬霄正逢一喪屍襲擊時,沒有轉頭應答,化出鱗甲,雙手隔開那喪屍甩來的兩臂,這一格擋,那喪屍胸前便露出了個大破綻,他當即一個頭槌撞了上去,打得那喪屍踉踉蹌蹌往後退時,連追兩步,化出利爪,一個指刺,便是斷了那喪屍頭顱。
戰至此時,他的雙手上已滿是綠色的鮮血,深呼吸之後,身上屬於喪屍的特徵緩緩褪去,轉身看向九十。
後者這才發覺,初遇姬霄時那僅僅只能覆蓋全身一個小範圍的鱗甲,此時幾乎已經爬滿了姬霄的上半身,讓他看起來宛若一位翻江倒海的活龍王。
“別擔心,”姬霄笑了笑,安慰道,“我已經冷靜下來了:我想了想,你們說的也有道理,不能一直將視線聚焦在這斧男身上,雖然杜致勝肯定是沒法回到同伴的隊列裏了,但通過一些手段來傳遞信息還是可行的。”
“這麼一來,其實倒不必將時間浪費在這鐘塔了,你們也該儘早做下一步盤算爲好。”他補充道。
“姬先生,那你呢?”說着,九十搖了搖頭,“況且,我要說的,也不是這件事。”
“是感染度的事吧?我就知道,你想的太多了,遲早會問到這一茬……”姬霄假笑一下,看向九十,“百分之八十,你自己知道就足夠了,沒必要把這件事再告訴別人。”
九十再次搖了搖頭,顯然他想提起的,也不是這件事。
“我想,老路一定是不後悔的,我們哥幾個,就算出了什麼事,也無怨無悔,這一點還請姬先生記住……”拍拍胸膛表明志向後,九十又頓了頓,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這麼說有些沉重了,對於先生來說,也是種沉重的束縛吧……”
“人活在世上,總要被什麼東西束縛住的……再說了,我只是一個僱傭兵罷了,錢到位了,舍了這條命也算不上什麼。”
“先生可以對外人這麼說,但無論如何,都是騙不過自己的,”九十笑了笑,“我不是想再給你身上加上更重的負擔,我想說的是,無論發生了什麼,無論將來又會發生什麼,都是當事人自己的決定罷了,姬先生無須爲此感到愧疚。”
抉擇麼……姬霄默默想道。
救下即將死在戰斧之下的姬霄,或者說,救下面前即將被殺的人,這就是路一二第一時間想到的事,他做出了自己的決定,死在了自己選擇的道路上……而我,要替他走完這條路,這是我的決定,想到這裏,姬霄攥緊了拳頭。
一瞬間,他似乎有些釋然了,先前如山般沉重的負擔,此時似乎化爲了山谷間的清風,在背後推動着他前行。
“謝謝你,”姬霄誠摯地感謝道,“不嫌棄的話,叫我老……”話說到一半,他又咽了回去。
杜致勝叫老杜,這哥們以此類推的話,豈不是要叫老姬?
不知九十是已經想到了這一層,或只是下意識地笑了笑,隨後才繼續說道:“名字嘛,叫什麼都差不多,只是個稱呼而已,姬先生無須太過在意。”
妙人妙語啊,姬霄想道。
等之後我們五個人再對話,我一定要把你們三個人的名字都搞清楚,他在心底承諾道。
初次相遇時,很不幸的是,他是坐在駕駛座的司機,根本就沒法留心去聽三人的名字,就算有那麼點印象,也沒法對應起來。
三人自以爲已經和姬霄、於萬里兩人自我介紹過了,事實上,就連坐在副駕駛位的於萬里都大概記得三人的稱呼,只是姬霄一直沒問罷了,而杜致勝又是老戰友了,自我介紹這種事,當然不會有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