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空間裏,伸手不見五指,四周只餘漆黑。
“該死,我怎麼也昏了頭,進到這裏來了……”一個聲音在黑暗中喃喃自語,抱怨着自己的魯莽。
突然,他腕上的手環一亮,在黑暗中映出來他的面容——黑暗裏的人,正是於萬里。
這種時候聯繫我,應該是杜致勝沒錯了,他想道。
“姬霄的本體現在在哪?你又在哪?”信息傳來,果不其然,正是剛剛幾乎和他同時下線的杜致勝。
於萬里將拳頭指向身旁的地面,拍了張照:“你可以猜一下。”
照片上,橫臥着幾具軀體,幾個昏迷不醒的人。
“你瘋了!你不會是上了車吧!”緊隨着這句話之後,是一連串的感嘆號。
我是瘋了啊,於萬里無奈苦笑道,他正要回復些什麼,一通電話打了過來,幸虧他眼疾手快,將通話音量調到了最低,不然……
“你瘋了!你明知我在車上,還打電話過來?”於萬里壓低聲音罵道。
投射在空中的光影皺了皺眉,沉重地嚥了一下,纔開口確認道:“你該不會真的上了天逸的運送車吧,我說的是跟蹤!跟蹤!”
“連靈魂都能轉移,又有什麼追蹤器逃得過他們的法眼?”於萬里冷笑道,“現在最原始的方法,就是唯一的追蹤方法。”
“雖然追蹤器最終都會被除掉,但重點是拖延時間……他們的實力有多雄厚,我這個從天逸公司裏出來的人遠比你清楚,”杜致勝叉着腰,在原地來回打轉,“現在最重要的是,你要相信我:立馬想辦法從那輛車裏面逃出來!只有保存更多有生力量,我們纔有更大機會中止他們的邪惡計劃……喂,聽得到嗎?喂?”
通話戛然而止。
吱呀一聲,一道光從外面打進來。
“肯定是你聽錯了……這裏面哪會有什麼動靜。”說着,一人走進來,用手電筒掃射着四周。
於萬里一口大氣都不敢出,一動不動,只能不斷祈禱着這兩人很快就會離開。
“看看裏面,”另一道燈光打來,照向貨車深處的幾個大箱,“老鼠說不定在裏面,貨物可不能出半點差錯。”
咣噹,咣噹,咣噹……高端皮鞋的硬鞋跟踏在鋼鐵鑄成的地板上,發出一道道瘮人的響聲,而那響聲,不停地在向着貨車的深處逼近……
於萬里咬緊牙關,暗暗瞥了一眼,再過個一會,下一刻,他就非出手不可了!
“呃啊!”一道悶哼響起,手電筒掉在地上,發出的聲音,簡直就是這小小空間中的指明燈。
“是誰!”另一人立刻轉向同伴的方向,但爲時已晚,回答他的,是一道響亮的槍聲。
“嘶……”中彈喫痛的他,仍在堅守着自己最後的倔強,擡手向着火光的聲音開了兩槍,咣噹一聲靠在牆上。
外面路燈的熹微光線,映出了偷襲者的身影,他想都不想,又開了兩槍。
偷襲者中彈,踉踉蹌蹌地退了兩步,一瞬間,竟是化成了兩道身影!
“什麼!”運送員驚呼一聲,一道身影倒了下來,而另一道身影則是落荒而逃,他連開數槍,對方也胡亂地朝着身後打空了彈匣,就在他要去追於萬里時,另一個運送員叫住了他。
“別去……貨絕不能出半點差錯,”說着,他撐起身子,靠在箱子上,“我們被耍了,那小子裝成貨,從背後把我槍搶了……現在我們兩個人都中彈了,還只有一把槍……”
“他的槍裏,沒有子彈了。”持槍那人換完彈的槍管依舊指着門外,反駁道。
“貨不能出差錯……”另一人重複強調道,“我們走!收拾他不是我們的工作。”
吱呀一聲,大門再次關上,貨車逐漸遠去,自於萬里的視野之中消失而去。
“好險……”他一邊氣喘吁吁地捂着手臂上的傷口,一面看着遠去的貨車,心有餘悸。
那兩個全身武裝,槍械護具一應俱全的運送員,只要想追,於萬里今天必定命喪於此。
雖然假扮成實驗體中的一員,偷襲走在後面的運送員爲他帶來了不小優勢,甚至還引得另一人向着自己的同伴開了三兩槍,但此時子彈打空的他,失去了先發制人的優勢,不逃,就只剩下死路一條。
確認貨車已經遠去,於萬里長出一口氣,將手槍扔進綠化草叢裏,慢慢地向着反方向走去。
“我得活下去……”
……
“我得活下去。”姬霄喃喃自語道,沒有去看任何一道先前的記憶。
現在的他,不需要解開神祕記憶這個謎團,也不需要從過去的記憶裏找出什麼,他的目標很明確:挺過這次強化,順着任務指引找到解藥生產工廠,搶出解藥!
“可能沒有解藥,解藥可能只是一個陷阱。”杜致勝拉下斗篷的兜帽,說道。
“只要有希望,就值得我去試一試。”
“保護杜先生,幫助他,拯救更多人。”路一二看向姬霄,懇求道。
“儘早結束這一切,能救更多人,進攻纔是最好的防禦。”
“阿霄,那你自己怎麼辦呢?誰能救你?人活在世上,救己纔是……”於萬里正說到一半,姬霄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如果是你的話,一定沒發對這情況坐視不管吧……更何況,我的命已經不屬於我自己了。”
姬霄笑了笑,說完這句話,他再也不去管腦海裏的雜念了,打坐在地面上,閉上了雙眼。
“我要活下去!”
雜音還在縈繞着他:有腦海裏的念頭,有過往的記憶,如同狂風暴雨般席捲而來,在風暴中心的“老僧”依舊佇立不動。
“我要活下去。”他再次說道,語氣之平淡,好像只是在輕描淡寫地指出一道事實。
槍火聲,機槍,步槍,手槍,衝鋒槍……各種各樣的槍聲,在他身旁響起。
他又唸了一次。
雷暴聲,驟雨狂風之聲不絕於耳,無論外界的擾亂聲多麼強烈,打坐的人也不去管它。
他只顧着一件事,一個念頭,爲了這個念頭,他甚至顧不上去排除其餘的雜念。
嘈雜的聲音越來越小,就連記憶的光影都逐漸暗了下去……一心一意之時,其實雜念自會離開。
無論這外界的干擾怎麼變化,姬霄都只是叨叨地念着那句他都不知道有沒有作用的話。
當最後一道雜念消失時,萬籟俱寂。
在這沒有半點光的空間裏,在這安靜得有些瘮人的地方,只剩下姬霄一人,還有他的聲音。
這份寧靜,就像午後曬着暖光被清風吹拂着,簡直要讓人昏睡過去。
姬霄沒有昏睡過去。
“我要活下去。”他說。
下一刻,他只覺自己被投進了一道冰泉當中,一股刺骨的寒冷自全身各處襲來。
他睜開眼,自綠色的液體中望去,兩個穿着白大褂的身影走出了房間,房門在他們身後緩緩關上,合攏。
房間裏,再次陷入一片漆黑,他的眼前也一黑,昏了過去。
意識再次恢復時,還沒睜眼,姬霄便已經能感受到渾身上下那道酥麻的痠痛之感。
要在閉眼的狀態下猜出這是哪,倒實在不是一件易事。
“眼球動了,”一個聲音激動地說着,伸手搖了搖姬霄,“快醒醒,快醒醒!”
看來,是淪陷區。
姬霄一邊想着,一邊睜開了雙眼。
“姬先生活過來了,他活過來了!”七十激動地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