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光縣衙。
王安歪歪地靠在大堂的正位上，頭頂着正大光明的匾額，搖着摺扇喫着瓜子看着大堂上慘叫連連的壽光偏將李光。
砰啪！
李光被十幾個太子衛按在刑凳上，板子不停地往他的屁股上落去。
“唔……”
他額上滲滿冷汗，卻不敢吱聲半句，不爲別的，只是這個太子他……
“欸？剛剛李偏將是不是出聲了？”
王安吐了一口瓜子皮，掀起眼皮看着下面，似笑非笑，揮揮手。
“那就再加二十大板吧。”
大堂衆人臉色一變，不管是僥倖逃過一劫的壽光縣令還是被壓着看李偏將捱打的鄭家人，此時都臉色蒼白。
還加二十大板？
這都打了五六十板子了吧……要不是李光是武將，這板子下去，人還能有完整樣嗎？
想到這板子差點就落到自己身上，壽光縣令渾身一抖，看向太子的眼神滿是驚恐，升起了幾分兔死狐悲之感。
“太、太子殿下，這……不能再打了……”
壽光縣令硬着頭皮拱手道，不忍地從李光血肉模糊的屁股上挪開，打了個冷戰，聲音發抖：“再、再打下去李偏將可就、可就……”
他眼睛一閉，抖着沒敢再說下去。
“哦？”
王安眼皮一擡，探頭看了一眼，點點頭：“嗯，好像是有點嚴重，不過……本宮好像還沒聽到人認罪啊。”
他挖了挖耳朵，吹了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厲芒。
放縱鄭家人衝擊太子儀仗還是小事，他真正要處理李光的理由，是他甘願被世家操控，能收受賄賂來行所謂的方便！
李光是什麼身份，他是邊將！
他所駐守的壽光，是青安州面對外敵的第一道門戶。
但他做了什麼呢？
只是憑藉鄭家的寥寥幾句和賄賂，就鬆弛城防，欺上瞞下，放任他人挑撥民意，樁樁件件，都是在威脅這座邊城安全！
假如今天來的不是他，而是真的北蠻子，甚至其他部落的敵人呢？
這小小壽光，來得及防備嗎？
這種吃裏扒外，將國家安全置於個人利益之下的將領，殺之而後快！
這也是爲什麼，明明看見王安在動用私刑，但鎮北軍的少將軍何方平卻絲毫沒有插手的意思，因爲他也心知肚明，李偏將的做法，已經觸碰到了作爲邊將最不能觸碰的底線！
“太子屈打成招，李偏將就算認罪，天下人也不會服氣的！”
鄭家人雖然被王安的行爲嚇得半死，但還在嘴硬地反駁，畢竟比起承認的後果，反正他們已經把太子得罪死了，再得罪一點也無妨……
這一切，一定會在大皇子手裏被討回來！
“哦，你說本宮屈打成招？”
王安森森冷笑，上下打量鄭家人一會兒，點點頭，朝他一指：“本宮看你身子骨體格健壯，既然你這麼替李偏將抱不平，那就你來代替他挨剩下挨剩下的板子吧。”
他掰起手指，嘖嘖道：“本宮稍微數了數，李偏將剛剛說了六次話，還有一百二十個板子沒打完，小夥子，好好受着，本宮看好你。”
什麼？
鄭家爲首的人眼皮猛跳，一百二十板子？
開玩笑，李偏將還是習武之人，被打了五六十板都已經奄奄一息說不出話了，他在鄭家養尊處優，要是被打了一百二十板，還有活路嗎？
鄭家人額上瞬間滲出冷汗，卻還強自鎮定，努力道：“就、就算這樣，太子也是屈打成招！”
“本宮真的是屈打成招嗎？”
王安呵呵一笑，眼神瞬間犀利起來：“如果說本宮對李偏將是屈打成招，可你……作爲衝撞本宮儀仗的首犯，疑似的北莽間諜，本宮就算把你打死了，你的主子又能說什麼？”
他神情冷冽，譏諷一笑：“說不定你主子還要忙着和你切割關係，畢竟，這壽光城外這麼多百姓，可都見識到了，你們的間諜罪行啊。”
鄭家人一愣，順着王安的話想下去，頓時一個哆嗦，眼中露出幾分驚恐。
他知道，這個紈絝太子說的……是對的！
他們鄭家擅長利用民意，當然也擅長應對濫用民意的後果，就是，他會成爲棄子，不僅他的堅持毫無價值，甚至連家人可能都會被連累……
鄭家人擡頭看着紈絝太子，背後已經被冷汗浸透。
他終於知道，什麼叫做天家手段，哪怕是一個紈絝太子，他也玩不過……
“……好。”
鄭家人閉上眼睛，痛苦道：“我說，我說。”
既然已經決定交代，他乾脆竹筒倒豆子一般，將事情交代得清清楚楚，從鄭家的目的到這次的圖謀，包括收買了李偏將的事，也一點不漏地說了出來。
“不錯，識時務者爲俊傑。”
王安看了看范進找人記錄的供詞，滿意地彈了彈，點點頭。
“既然這樣，本宮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墨雲，把人放了，至於這位李偏將……少將軍，就交給你們鎮北軍如何？”
王安看向一旁默不作聲的何方平，眉頭一挑。
“當然沒有問題。”
倒不如說，我鎮北軍還得感謝太子您。
何方平心中感慨，無言地向太子拱了拱手。
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要是交由朝廷處置，鎮北軍監管不力，是一定會喫掛落的。
可現在太子既然把人交給了鎮北軍，毫無疑問，這意味着，太子默認這件事只是鎮北軍的家務事，可以由鎮北軍全權處理，消息也不會傳到朝中！
對鎮北軍來說，這如何不是一個人情？
太子雖然年少，處事方式和手段之老辣，倒讓人心生敬畏……
“對了，既然處理完了雜事……”
王安揮揮手，讓人把奄奄一息的李偏將和神色複雜的鄭家人都帶下去，轉過身，朝下首的何方平與壽光縣令微微一笑。
“那我們，就來談談互市之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