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禹鳴鳳眸一眯,冷冷地看着齊悅,道:“這艘船上肯定有大量的定時炸彈,你馬上就要死了,卻笑得挺開心的。”
齊悅揉了揉額上的紅痕,道:“嚴大公子有把握上這艘船,不是一定有辦法的嗎”
嚴禹鳴盤腿而坐,默默往天上看了一眼,道:“我沒辦法。”
有辦法也說沒辦法。
秦夢瑤咬咬脣,將最後一件救生衣遞給嚴禹鳴,道:“你穿上,跳下去,待會兒一定會有人來救你的。”
嚴禹鳴微微一撇脣,像看笑話一樣看着秦夢瑤,諷刺道:“你知道爲什麼是定時炸彈,而不是瞬間爆炸的炸彈麼你知道爲什麼這裏只有一件救生衣嗎”
秦夢瑤的手抖了一抖。
嚴禹鳴琥珀色的眸子裏那一暗紅像被夕陽鍍上了金邊,淡笑道:“因爲嚴敏想讓我最後爲了這件救生衣,再親手殺了你們。啊,也許這件救生衣裏也有炸彈”
啪的一聲,秦夢瑤手一抖,救生衣就掉落在了地上。
她瞭解嚴家人。
嚴禹鳴分析得實在太有道理。
腿一軟,秦夢瑤頹然坐在了甲板上,面色蒼白如紙。
齊悅靠在欄杆上,望着遠處的海景,淡淡道:“這景色,挺美的。果然,只有人類,纔會自相殘殺到這個地步。”
嚴敏乘坐的那艘小艇早已被炸成了碎片,漂浮在了海面上,幾隻海鷗飛過,發出淒厲的叫聲。
這艘麗星號,其實她很熟悉,她和嚴梟在這上面度過很多不堪回首的夜晚,但怎麼也沒想到,會與這艘船同葬於大海。
不過,人到了快死的時候,纔會發現一切都是可笑的。
秦夢瑤想了想,依舊不甘心地將救生衣塞給了嚴禹鳴,道:“不不管怎樣,你還是試一試總比坐在這裏等死好。”
嚴禹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老頭子讓你作證,你就照他的意思做就好了,何必要折騰成這樣”
秦夢瑤一咬脣,扭開了臉,道:“這時候你就別再說罵我愚蠢了。”
嚴禹鳴這個孩子,心高氣傲得很,因爲她,硬生生被嚴敏逼上船,怕是死也了也不甘心吧。
是她沒有保護他,沒有保護好振東的孩子。
“難道不是在局勢大優的情況下,上船的我比較愚蠢”嚴禹鳴淡淡地道,聲音裏沒有一絲起伏。
秦夢瑤愕然地看向他,眼眶裏有一絲晶瑩滑落。
嚴禹鳴繼續擡頭望天,寡淡道:“我母親臨走前說,你會和我父親分開,是她當時做了一些事,她很後悔。”
秦夢瑤慘然一笑,道:“現在不說這些了。”
她已經四五十歲的人了,也把嚴禹鳴帶大了,不想再去追究當年那算悽楚的三人情事裏究竟誰對誰錯。
嚴禹鳴挑眉道:“不過,這不代表我就會原諒你,我依舊是恨你的。”
秦夢瑤垂下了頭,不安而愧疚,後來嚴振東另娶他人,他們依舊癡纏在一起,對誰,自然都不好,但這件事裏,被傷得最深的,自然是三個孩子。
不過這種時候,談起這件被掩埋多年的事,是不是因爲嚴禹鳴真的沒有辦法了。
不然,他這樣的人,怎麼會主動揭自己父母的短。
只是,既然沒剩多少時間了,說了就說了吧。
秦夢瑤目光暗淡地看
着嚴禹鳴,道:“你恨我,也是應該的。”
嚴禹鳴伸手懶懶地指了指齊悅,道:“我恨你,更恨嚴振東,直到我遇見了這個讓我更恨的人。我纔有些理解了你們”
和聶薇分開以後,他才明白世上有一些事是無奈的,還有一種感情,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之。
“但是,站在我母親的立場。”嚴禹鳴沉着聲繼續說道,“我是絕對不會原諒你的。所以,我寧可你以後,都帶着愧疚活下去。”
秦夢瑤的身子抖了抖,淚眼朦朧地看着嚴禹鳴:“禹鳴”
嚴禹鳴說:“你這個病在現在也不是什麼馬上會死的病,給你找了個美國專家”
“不是”秦夢瑤有些語無倫次地說道,“我們現在還在這艘船上”
30分鐘眼看就要到了,隨時都要爆炸,這樣的深海,跳海也沒有活路,嚴禹鳴爲什麼還在淡定地和她說着以後的事。
嚴禹鳴沒答她,只是又看了眼遠處的天空。
低沉的轟鳴聲響起,一架直升機高速地接近遊輪。
秦夢瑤一呆,終於明白嚴禹鳴爲什麼從一上船開始就在望天。
他剛剛和嚴敏在那裏惺惺作態,怕也是故意讓嚴敏掉以輕心。
直升機靠近遊輪上方,放下了一個軟梯。
嚴禹鳴看了眼手錶,淡淡道:“上吧,快點。”
他要墊後。
時間緊迫,秦夢瑤和齊悅也不敢多拖延,先後上了直升機的扶梯。
嚴禹鳴脫下自己的外套,往海里一扔,緊接着登上了直升機。
直升機剛飛出不到五百米,麗星號爆炸,炸出了一大朵的蘑菇雲,翻滾的氣浪讓在天空的直升機也不由晃了一晃。
齊悅看着那變成碎片的麗星號,就像看到了自己支離破碎的身體和青春。
她死了。
秦夢瑤雙手合十,唸唸有詞地說了祈禱幾句,睜眼,看向了嚴禹鳴,問道:“你既然有安排了,爲什麼還用自己上船這麼冒險的方法。”
看嚴禹鳴這副連時間都算得精準的架勢,怕是對麗星號的構造和嚴敏的意圖是摸得一清二楚。
嚴禹鳴看着海面上的滾滾黑煙,道:“因爲我打算死一段時間。”
秦夢瑤的肩膀微微一抖,恍然大悟。
嚴梟連嚴敏都弄死了,他們“不死”,這樣的事怕是層出不窮。
“你是提前怎麼知道這些的”秦夢瑤問道。
嚴禹鳴淡淡道:“我只知道嚴敏約我在蘭丁灣,其他是猜的。”
約在蘭丁灣,顯然是要出海,出海要做什麼嚴敏會怎麼做這些都是他之前根據地點和線人的線索猜測的。
因爲是猜的,所以不能讓聶薇冒險。
也幸好,直升機來得挺及時。
秦夢瑤撇了撇脣,搖頭,嚴禹鳴的膽子實在是太大了。
齊悅多想了一層,道:“你用了嚴家的直升機,嚴梟他們興許會猜出來的。”
嚴禹鳴眸色平靜地道:“直升機,是從江城飛來的,邵家的。”
齊悅目光裏掠過一絲訝異,旋即笑道:“真是多了個局外人來攪局,你們倆,可真算是旗鼓相當了。”嚴禹鳴不由挑了挑眉,不知道邵鈞庭自己那邊,安排得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