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離辦公樓倒沒多遠,沒走多久就到了,短短几步路,白筱溪緊握着的手心裏卻全是汗。
邵景睿汗出的更多,露在陽光下的那一半的肩膀和背,全溼了,看着他襯衫裏透出的汗滯,白筱溪抿了抿脣,垂頭,愈加得過意不去。
邵景睿這個人怎麼能這樣
這個樣子,她怎麼能做到忘記他呢
收好傘,白筱溪自覺地後退了一步,各自戴各自的安全帽,這是所有人進工地的第一步。
黃色的安全帽對她來說,略略有點大,白筱溪拉了半天安全扣,還沒扣上,下巴微微一癢,邵景睿的手已經伸了過來。
頭頂傳來他略帶苛責卻滿是關切的聲音:“沒人教你戴過安全帽下顎帶一定要收得緊一些。你這幾天就是這樣進出工地的”
被指尖蹭過的下巴,躥起了一陣電流,白筱溪心裏一酸,沮喪又難過,她對他,還是有感覺得不得了,偏偏這個人是不是還覺得這樣很正常啊
既然不能在一起,沒事還關心她做什麼
一惱,白筱溪擡頭就瞪了邵景睿一眼。
注意到她眸子裏的怒火,邵景睿手一頓,還是先幫她扣好了安全帽的扣子,才松回手,輕輕地咳了咳。
是他做得過了。
轉過頭,邵景睿看了其他幾個人一眼,板着臉道:“工地的這些規範措施要做得再嚴格一些。”
單經理臉上虛虛地笑着,心裏一不小心就藏起了一句p:關他們神馬事啊他們這點一直做得很好啊,人家小姑娘不就是安全帽戴得不夠熟練麼,也不是不會戴。
你一個項目部的大boss自己動什麼手啊啊啊啊啊動完手還被小姑娘瞪了被瞪了還要怪他們,還有沒有天理了啊
張工再遲鈍,也忍不住揉了揉眼:小邵總剛剛是不是喫人家小姑娘豆腐了啊不是不是,小邵總人很好的,可能真的只是比較關心員工。
“子修,以後新人的安全規範,包括其他部門的,你要負責培訓一下。”張工嚴肅地說。
邵景睿深以爲然地點了點頭。
李子修:“”
白筱溪用後腦勺也猜得出後面那幾個人肯定臉上神情各異,往後又退了好幾步,退到一行人的最後。
邵景睿沒說什麼,問了張工兩個工程上的問題。
進了工地,就是張工的地盤了,張工忙上前,解釋了一番,兩個人邊走邊聊,李子修跟在一旁補充。
單經理走在三人後頭一點,搖搖頭,心想,這幾個人真是沒眼力見。
白筱溪默默地跟在最後,用心地記着他們的對談,只是有的術語依舊太專業,她聽不懂。
幾個人裏,邵景睿的影子最修長,白筱溪私心裏,也覺得他的影子最好看,莫名地就想踩着他的影子走。
一步兩步,白筱溪微微笑了下,突然想,要是能慢點走就好了。
影子停了下來。
一把筆就落在了額上。
白筱溪捂着額頭,擡眼,是邵景睿正拿鋼筆筆帽戳她。
邵景睿收回筆,無奈地看了她一眼,道:“發什麼呆。”
之前陪她複習的時候就發現了,白筱溪腦袋其實挺聰明的,就是定力不太好,容易走神,一沒人提醒就會發呆
。
不過剛剛不是說她天天跑工地學習麼,如果不是因爲被那句話打動,壓根不想讓她以後還來這麼危險的地方。
結果怎麼他一來,她就變呆頭鵝了
白筱溪揉了揉被他戳得有點發紅的額頭,小聲嘀咕道:“小邵總,我我在聽着。”
還狡辯。邵景睿抽了抽脣角,聽到她也喊他小邵總,總覺得說不出的刺耳。
“我今天說的,你晚上寫個要點總結髮完郵箱。”邵景睿淡淡地道。
白筱溪抿抿脣,略有點不忿地看了眼邵景睿。
嚶嚶嚶,她剛剛有在聽的啊,就是因爲中間有一段聽不懂,然後又被邵景睿的影子勾引了而已
說起來,還是怪邵景睿
居然派影子勾引她
算了,還是要聽大boss的話,白筱溪想了想,求助似的看了李子修一眼。
李子修衝白筱溪笑了笑,秒懂。小時候也不是沒幫她寫過作業。
看他們倆眉來眼去,邵景睿抽了抽脣角,不自覺地還是帶出了薄怒的神色:“我明天還會繼續來這裏,到時候你用你自己的觀點做一個presentaiton。”
臥槽,這不是期末考的論文陳述麼。白筱溪頓時一臉絕望,從面試開始邵景睿是不是就喜歡虐她了啊。工程方面她是真的連關鍵名詞都不是最近才學的啊。張工咳了咳,說了句實話:“小邵總這是爲你好。額,不過小邵總啊,她一個學經濟的,剛來沒幾天,您這樣也確實有點拔苗助長。工程這方面我一定會盯緊的,不過明天的進度和今天的應該不會有太多差
距”
羅馬又不是一天建成的。單經理嘖了一聲,拉過張工:“哪裏哪裏,小邵總這是愛之深責之切,呵呵額呵呵額呵呵。。筱溪啊你不要辜負小邵總的期望啊。呵呵呵額呵呵。小邵總,歡迎您明天繼續來,那個b區還沒有清理好,可
能要明天才能視察。”
張工瞪了單經理一眼,b區已經清理好了,說好小邵總今天要視察a區和b區的。
單經理狠狠地踩了張工一腳,這是人家的產業,人家想天天來就天天來唄,一天24小時待着也可以,而且人家這明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張工沒事出來攪什麼局。
愛之深責之切
邵景睿落寞地笑了笑,莫名就被一個外人點穿了心思,可惜那個小傻瓜估計看不出來。
他知道她想飛,所以想幫她能更好地飛。
不過,還是太着急了些吧。邵景睿怔怔地出神,壓根沒注意單經理說什麼,隨口嗯了一聲,等反應過來,才發現現在就是想收回那句“明天再來”,也不妥了。
算了,那就明天再來吧。他會盡力控制,不會再有下一個明天。
“那今天就先這樣。”邵景睿淡淡地說道,擡腳離開。
單經理和張工亦步亦趨。
白筱溪慢慢地跟在後面,等邵景睿上車離開,白筱溪一個人愣愣地站在還沒修好的黃泥馬路上,愣愣地看着兩道遠去的車轍發呆。
滿腦子都是張工的那句:愛之深責之切。
所以他還是愛着她的嗎還是隻是因爲歉疚
“筱溪,怎麼了”李子修溫柔地問道。白筱溪的一滴淚就落在路面上,搖搖頭,道:“沒有作業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