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齊譽的這次講學,讓皇帝明白了一個道理。
要想取得真正的發展,就必須藉助科技的力量,若只懂得蠻打蠻幹,那和莽夫又有什麼區別呢?
難怪之前,齊譽動不動就把‘科技發展如同逆水行舟’這話掛在嘴邊,如今來看,確實不是胡扯。
有道理!
也有依據!
但是,要想保持住科技上的領先地位,就必須加大教育以及財政上的投入,兩者缺一不可。
唉……這得花多少錢呀!
驀地!
皇帝泛起一種感覺,自己就是這天下間的第一窮鬼,沒有之一。
此外,他還覺得。
自己所選拔的這些人才,全都是清一色的廢物,在關鍵時刻,沒有一個可以堪大用的。甚至,他還質疑起了傳統的教育合理與否。
皇帝幽幽一嘆,呢喃道:“”我華夏文化,真就那麼一無是處嗎?”
對此,齊譽在散學後回答他說:“陛下,我華夏文化博大精深,源遠流長,其核心精髓主要體現於思想層面,而並非是手工上的技巧。別的不說,就單純是耳熟能詳的八條目,即,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就足以讓人體悟一生了。像這種堪稱瑰寶的精神內涵,絕不是金錢和科技能夠比擬的了的。”
聽到這話,皇帝的臉色才稍稍好看了些,並苦笑道:“不瞞愛卿說,在這種大變革的洪流面前,朕都感覺有點迷失方向了。”
“前路有車,其後有轍,方向上十分清晰。”
“嗯……”
正談着話,忽見孫暴孫曰恭奔來求見。
他也沒有特別的事,只是想求上一場首牧講學。
是呀,您給理工學院授了一課,我們府學這邊又豈能落下呢?同爲育人學府,齊大人又怎好意思厚此薄彼?
礙於面子,齊譽只得答應下來。
當然了,這是得到天子的準允後才做出的決定。
就這樣,一行人又轉去了對面的傳統學院。
途中,皇帝時不時地駐足觀望,察看着這兩
校的氛圍差異。
相比理工學院豆腐塊式的高樓大廈,府學的建築就顯得非常典雅了。
甬道正中青石鋪路,兩側以松柏作迎,大眼一看,就仿若是進入了國子監一般。而主體的構築也甚爲考究,雕樑畫棟,飛檐斗拱,處處都滲透着濃郁的文化底蘊。
這些所見,皇帝全都默記在了小本本上,他準備在回京之後細細琢磨。
齊譽看了看已經不早的天色,決定立即開講,要不然,就要耽誤喫晌午飯了。
自己餓着沒事,可若是餓暈了聖天子,那可就變成大笑話了。遠了不說,肯定會被隨行的吳晚榮攻訐地百喙莫辯。
現在的孫曰恭已經很具眼色了,還不等齊大人登臺就座,他便準備好了清新茗茶以及冉冉檀香,爲接下來的講學渲染氣氛。
隨着齊大人的單手一壓,臺下的嗡嗡之聲戛然而止。
好了,開講!
“諸位,咱們今天的主題是‘風骨何來’?”
風骨?
這是一個有關於人品的議題,與八條目中的‘正心’含義相似。
從古至今,文人們皆不厭其煩地贊松、贊竹,並以此來擡高自己的道德修養。但是,真正能做到如文天祥那樣的,卻是少之又少。
也就是說,這種美德多存在於理論之中,現實裏極其罕見。
即使有,也是鳳毛麟角的存在。
然,齊譽的題目卻不僅限於此,還涉及到了此道德的培養方式,即,風骨從何而來?
皇帝聽了後不禁失笑。
他覺得,這個問題問得實在是水平不高。
連挑糞的二大爺都知道知書才能達理的簡單道理,更何況是眼前的飽學之士呢?
風骨!
自然是從讀書中培養出來的!
讓人意外的是,齊譽當即否掉了這個觀點。
“若讀書就可以形成錚錚風骨的話,那文風鼎盛的宋又怎麼會滅亡呢?”
“咱們現在討論的是宏觀層面,暫不論一些個別的歷史名人,大家不妨細思一番……”
要是以宋亡
爲鑑的話,似乎還真是如此。
可是,風骨若不是從讀書中培養,又是從哪兒產生的呢?
見無人作答,齊譽只得自解道:“太史公書有云,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也就是說,只有你生活無虞了,纔會具有最基本的榮辱之心。可以試想,假設你天天都在爲斷炊而奔波,那還有什麼心思去顧大義呢?所以,風骨形成的前提,是你得先活得有尊嚴、像是個人,只有這樣,你纔有心思去爲社稷發聲!”
一頓,他又繼續道:“我出身於寒門,深諳老百姓的日常疾苦,給我的感覺就是一個字:窮!窮不僅限制了你的想象力,還拖累了你該有的成長,在殘酷的現實面前,沒有人可以做到不低頭的!也正是鑑於此,所以我才大力地去普及義務教育,讓你們在沒有後顧之後的情況下格物致知。慢慢地,你們就會培養出應有的自尊心,不爲鬥米折腰,不爲金錢媚骨,只有這樣,纔算是具備了風骨雛形。”
雛形?
聽這話的意思,莫非還有下文?
果然!
齊譽又繼續道:“除了以上所述的個人因素之外,律法的公平對於風骨的培養也至關重要!如果處處不公,人性就會發生扭曲,所謂的大義感,也就變成一句空談了。”
似乎……有些道理。
尤其是皇帝。
他覺得,齊譽的這個視角確實是挺獨特的,他不以道德的制高點來論人論事,而是以一種世俗的眼光來看待問題。
雖然看起來有傷大雅,但不失爲是樸實的大實話。
在闡述完了後,齊譽作出總結說:“只有做到了律法公正、生活無憂、以及教育得當,世人的風骨才能被全面地激發出來,一旦形成了引領性的風潮,就可以改變整個民族、甚至是整個國家的氣運。若真正做到了文死諫、武死戰,我華夏還會懼誰?”
說罷了,他便喚來紙筆,揮毫疾書曰:
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閒。
粉骨碎身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寫完了後,齊譽立即把目光投向了那位特殊聽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