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作逸察言觀色,暗揣上意,結果卻發現,皇帝似有可惜炫耀的意思。
由此可以推斷,陛下對於扶桑退兵還是很自得的。
通常來說,遇到這種情況都會跟着諂媚幾句,要不然,就屬於不懂官場之‘風情’了。
“陛下,扶桑識趣而退,定然是忌憚我朝天威,故而,纔不敢冒然行事的。”
“李宗正所言甚是!”
“嗚呼!吾皇德蓋四海,威加宇內,八方賊子誰敢挑釁?扶桑小兒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興舉不義之兵來犯我境,卻還妄想着以蛇吞象,何其可笑也?還好,他們識趣遁去,否則,我鯤鵬水師定然給予重創!”
“……”
皇帝被拍的是心花怒放,嘴角也不由得勾了起來。
嘖嘖,好久都沒有這麼開心過了~~
待把耳朵養舒服了之後,皇帝才暢笑着說道:“扶桑忌憚我聖朝天威只是原因之一,此外,還有其二。”
李作逸貌似感到意外地問道:“這其二?又是什麼?”
“衆卿可知,這次的東海博弈,卻是得到了大灣水軍的出手相助?”
“大灣水軍?”
皇帝點了點頭,而後便停住了嘴,沒再繼續說下去。
對於這件事,他就是打算說一半留一半,只表達知曉,但不作細究。
這是爲何?
且聽他的分析。
這道公文上寫的非常清楚,也非常明白,瓊州的大灣水軍乃是奉了齊譽的命令,以非常理的方式奇襲了扶桑國的老巢。
而正在向東進發中的扶桑軍,在聞訊後立即調轉了船頭,火速地回撤救援。
結果令人意外,並沒有出現想象中的兩軍火拼的情況,只是虛驚一場。
是的!
大灣水軍在遊逛了一圈之後,連炮都沒放上一聲就直接返回去了。自然而然的,回撤的扶桑軍也跟着撲了個空,落得個無功而返的尷尬。
從戰略的角度上看,齊譽的此舉,和古時的圍魏救趙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雖然說,大灣軍自始至終都沒有放上一槍、鳴上一炮,但是,卻對整個戰局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這招突來的奇襲,就直接化解了東海之圍,齊譽用兵,果有一套。
客觀地說,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中,他可位居首功。然而,皇帝卻並不想認可他的這份功勞,所以,纔不打算細推究竟。
若是認了的話,就要例行封賞或者是加官進爵,這些,都是自己很不願意看到的。
但是,這事又不能不提,否則,就會顯得君主昏庸無智,不辨是非,這樣說一半留一半,就可以恰到好處地敷衍過去了。
李作逸等人不知內情,正欲打破砂鍋問到底,忽見聖天子把手一揮,懶懶道:“朕有些乏了,卿等退下吧。”
呃,這就完了?
衆官是你看我、我看你,全都一臉茫然,甚至還忘記了跪安。
李作逸作爲代表,只得發出詢問道:“陛下,關於這個齊殷氏,到底是收監呢?還是不收?”
皇帝直接擺擺手道:“這還用問,當然是不收了!”
“不收?”
“嗯!”
開玩笑,人家前腳纔剛剛立了功,你後腳就把人家媳婦給關進去了,這不是自己主動找罵嗎?
另外,齊譽的軍力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強大,所以,在對待敏感問題上,能不刺激他就不要去刺激。
什麼?比想象中的要強大?
是的!
就比如,這支名不見經傳的大灣軍。
在此之前,它一直都沒有什麼特別的存在感,而現在卻是突然殺出,且還能讓扶桑軍深感忌憚,由此可見,這軍絕不是打醬油的烏合之衆。
綜合以上這些考量,皇帝毅然放棄了收監殷桃的想法。即使他人施壓,自己也得頂住。
齊譽自然不知,他指揮的這次遠程奇襲的圍魏救趙,卻是間接化解了自家媳婦的圍局。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好人有好報吧。
李作逸也不是沒腦子的二傻子,把事情前後這麼一串聯,便揣到了梗概所在。權衡之下,他也理解並認可了皇帝的作法。
在原則上,他還是非常顧全大局的,因爲,這是他們李家的江山。
真若是動搖了社稷根本,誰都沒有好果子喫。
“臣等告退!”
“嗯,去吧!”
皇室的人才剛剛離開,吳晚榮就跟在其後跑進門來。
他的想法也如出一轍,他迫切希望,能把殺人的齊殷氏治罪。
最好是以死償命。
然而這一次,皇帝卻沒有給他面子。
並,直接發出申飭道:“既然是失手誤殺,又有何罪之有呢?更何況,是那衛增行竊在先,他喪身殞命屬於是罪有應得,哪關他人的事?”
“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就這麼辦!”
吳晚榮是一臉懵圈,他有些想不明白,爲什麼陛下會突然反常地袒護起了齊家。
不過,他還是很識趣地閉上了嘴。
若惹得陛下不高興,那可就玩大了。
爲了一個死了的衛增,不值得!
皇帝見他不在復言,便提起硃筆,在順天府尹的摺子上做出批示。
大意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單從事情的表面上來看,皇帝似乎是有意袒護齊譽,而實際上,卻是因爲突然走兩步的大灣軍而產生了芥蒂,繼而所作出的退讓。
自然而然,原來的提防心又變得更甚了。
……
由於扶桑軍的退去,朝廷終於可以騰出手來專心賑災了。
因此,關於災情方面的信息傳遞,也比以前更具速度和效率了。
然而,令皇帝意外的是,最先傳來的並不是賑災捷報,而是齊譽彈劾湖廣巡撫的奏摺。
“什麼?湖廣府軍攔江打劫?覬覦瓊州的賑災物資?”
“這……不是蓄意想發國難財嗎?”
砰的一聲!
皇帝龍顏大怒,手掌也是重重地拍在了案上。
可誰知,還沒等作出決斷,湖廣巡撫的摺子也跟着接踵而至。
上書:瓊州巡撫齊譽縱軍行兇,殘殺同僚,不嚴懲不足以正律法,還望雲雲。
誒?
怎麼還互咬上了呢?
皇帝摸了摸自己的眉頭,心道:這兩人,誰說的纔是真話呢?
還有,這件事又該如何處置纔算呢?
齊譽現在不僅是出錢賑災,還出兵解決了東海之圍,可謂是勞苦功高,若在這個節骨眼上發出申飭,他撂挑子不幹了怎麼辦?
所以說,不能過分斥責!
可是若不斥,如何去平衡呢?
嘿!有了!
就讓他們互相撕咬、互作自辯,朕只當個揣着明白裝糊塗的普通觀衆。這樣,豈不是很好?
如此一來,齊譽勢必會被同僚所孤立,如此也就杜絕了,他趁此時機結黨營私的可能。
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