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啼哭,打破了寧靜,同時也吸引了衆人的目光。
順聲看去,那是一個身形枯瘦的小女孩,年齡大約六七歲的樣子,她破衣爛衫,全身都是髒兮兮的,看起來像是一個流浪兒。
而罵人的是個魁梧的漢子,他相貌普通,但亮蹭蹭的光頭在陽光的反射着耀眼的光芒,跟是惹眼。
居然這樣罵孩子?
圍觀的羣衆有些看不慣了。
“你這麼大一個人了,怎麼可以這樣兇孩子呢?”
“就是,哪有你這樣當爹的?”
“……”
再看那孩子,她蜷縮着身軀,瑟瑟發抖,眼睛裏滿是恐懼。
好可憐……
柳荃怔怔地看着,眼睛裏泛出了淚光。
齊譽仔細觀察了一會兒,低聲對娘子說道:“這個孩子應該不是那光頭的女兒。”
“爲什麼這麼說?”柳荃擡頭問道。
“你且看,這光頭的神情裏不帶一點的憐惜,更談不上溺愛了,禽獸尚有舐犢之情,更何況是人呢?他如此兇狠,豈不令人奇怪?”齊譽解釋道。
柳荃仔細看了看,果然如此。
“你再看,這光頭男子身上的衣服非常乾淨,而這孩子卻是衣衫襤褸,如果他們痛是一家人,穿着上怎麼可能如此大的差異?所以我非常懷疑,這個孩子是他買來的……不對!還有可能是拐賣的!你瞧,那孩子腳上還綁着一根麻繩呢!”
古今來說,賣兒鬻女屬於跟常見的事,被賣者或爲奴婢或爲賤役,也是合乎律法的交易。
就女孩來說,運氣好的或能成爲是丫鬟或者童養媳,而運氣差的則有可能被賣到教坊女肆,淪爲所謂的‘瘦馬’。
但是,這一類的交易都是在買賣雙方自願的情況下進行的,兩方談好之後還要到衙門的戶房處進行備案。這樣做得目的就是防止有人拐賣人口,尤其是孩子。
拐賣人口可是大罪,自宋時就立下了嚴格的律法,對於人販子,無論任何情由,一律重查重辦,尤其關於孩子的案子。
後世的《大明律》更有明確規定,若將孩子拐賣爲他人的子孫者,判牢獄徒刑三年;若將孩子拐賣爲奴者,判爲絞刑!如果手段惡劣者,可重判凌遲處死!
柳荃越聽越是心酸,眼睛裏野噙滿了淚水:“相公,其實……我小時候也是這樣的經歷,若不是爹孃救我……”
齊譽猛然一顫,心中百味橫陳。
之前,雖知道娘子是柳家抱養的孩子,卻沒想到卻是這樣的情況,不難看出,娘子對這個素味平生的孩子產生了命運上的共鳴。
“救救我吧……”
那孩子不知哪來的勇氣,居然發出了求救的呼喚,而她眼睛不偏不離,恰巧落到了齊譽的身上。
好可憐,那眼神裏充滿了乞求和無助。
面對此情此景,一股悲天憫人的情懷浮上了齊譽的心頭,同時也刺痛了他的良知感。看着這個命運多舛苦命孩子,即使是一塊石頭心,也會被融化了。
“相公,咱們救救她吧,你不是說,積善之家必有餘慶嗎?咱們今天就做一件好事吧!”柳荃柔聲道。
齊譽有點遲疑,但還是點了點頭,看來娘子在懷孕之後,母性的慈悲也愈發的濃郁了。
可是,要怎麼救呢?
要用些手段纔好。
最好能像庾大人那樣,一通真真假假就把事情給辦好了!
……
“咦?這不是小彤嗎?你怎麼會在這裏呢?”
衆目睽睽之下,齊譽輕搖着摺扇淡然地走了出來,在臨近那孩子後還撫摸了一下她的額頭,一副以長輩自居的姿態。
柳荃一怔,旋即明白了相公的用意,嘴角處也勾起了一抹笑意。
那小孩眨了眨眼,居然點頭認了。
禿頭男一臉震驚,他瞪大了眼睛,匪夷所思地看着齊譽,道:“公子,你怕是認錯人了,這可是我的親閨女,哪裏是什麼小彤?”
齊譽卻是不慌不忙,又淡然地掃了幾眼,確定這兩人在容貌上沒有遺傳性之後,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你胡說!她明明就是我侄女,怎麼說是你閨女?”
“你看錯了,真看錯了。”禿頭男的眼神閃躲,一臉慌張。
“絕對沒錯!要麼這樣,咱們到縣衙的戶房裏覈對覈對,看看究竟如何!”齊譽有意味的一笑。
一聽縣衙倆字,禿頭男立即慌了,他也不答話,拎起那個孩子就作勢要走。
啪!
冷不丁的!
齊譽將扇柄一拍,恰好敲到禿頭男的手腕上:“想走?那你先跟我說清楚了,這個孩子你是從哪裏搶來的?來來來,鄉親們都過來看看,有人搶孩子了!”
一個‘搶’字,瞬間撩起了旁觀者的怒火。
對於人販子,老百姓從骨子裏只有一句話:恨不得生啖其肉!
於是,他們全都自發地圍了過來,將那禿頭男堵在了最中。
羣衆的力量是巨大的!
面對這裏三層外三層的百姓,禿頭男的氣勢瞬間蔫了,他臉色也變了幾變,最後,竟然嗖的一聲撒丫子跑了。
沒猜錯,這孩子不是偷來的就是搶來的,否則那禿頭絕不會如此心虛。
齊譽心裏頭很得意,自己略施小計,居然得逞了!
就連素來機智的柳荃都佩服起了相公的,須臾之間就救下了這個孩子。
齊譽解開了孩子身上的麻繩,笑道:“小孩,你家住哪兒?我把你送回家去!”
一聽要被送走,那孩子立即緊張起來,一把抱緊了齊譽的腿不放。
“呵呵,這孩子好像挺親你的。”柳荃對丈夫一笑,又從籃子裏取出來一塊上供用的肉脯,對孩子婉聲說:“餓了吧,喫吧。”
面對食物,小孩的眼睛閃了幾閃,似乎是很想喫卻又不敢喫。
齊譽鼓勵着:“不用怕,喫吧。”
小孩自己壯了壯膽,先是試探性地伸出手來摸了摸,見沒有異常後,才放心地奪了過去吃了起來。
“慢點喫,別噎着。”柳荃開心地笑道。
……
衆人散去,最後只剩下齊譽夫婦和孩子。
柳荃趁小孩喫東西的工夫,忙進廟裏燒了香,然後就準備直接返家了。
就在這時,天空突然陰沉起來,似乎是要下雨了。
齊譽看了看天,有些遲疑起來。
小孩怎麼辦呢?一起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