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湟湟無天明,搖落九天入此城。
老人揹着黃龍,身影消失在秋雨綿綿的山道中。
沒有老夥計陪伴,武老頭孤身一人,飲酒無味。
世間最落寞的事莫過於好友不在身邊時一人獨醉。
白髮道人和白九靈坐於亭中,兩人舉杯,對着棋盤上的那篇殘局慢斟細酌,與長夜對飲。
兩個女子坐回原處,雖然有絕世無雙之說,可是此處卻是雙壁並世。
歷寒月懷中抱着紅衣小姑娘,神情清冷,可是動作輕柔,紅書沒有絲毫醒來的跡象。
看着懷中的小女孩,哪裏有丁點兒師姐的樣子,可是事實如此,自己確實比她年紀小,要說入門,那就更晚了。
這世間哪裏有師妹如此抱着師姐的?不該是師姐抱着師妹麼?
不知這個小師姐到底要睡到什麼時候。
雖然說大師伯一直讓她睡到現在是怕她因爲趙牧靈的事再繼續哭下去,但是就一直讓她這樣子睡下去麼?
要是她醒來之後發現早已經天翻地覆,自己的三弟已不在人世,難道就不哭了麼?
到時候又該怎麼辦?
只希望趙牧靈能夠平安渡過此劫,希望上天不要太爲難這個孤苦少年!
歷寒月看着懷中的師姐,心中滿是擔憂。
妙靈坐在一旁,寧靜出塵,可是心中洶涌澎湃,難以安靜。
以前只是聽聞白先生大名鼎鼎,如雷貫耳,方纔一見,才知盛名之下無虛士!
神通非凡,不可思議!
看來等到這裏的事情結束之後,也必須要去萬林書院走一趟了!
因爲白先生便是出自萬林書院。
還有另外兩人與白先生乃是同窗。
封天長明,白先生,還有此處那位前輩,三人皆是出自萬林書院,乃是萬林書院第一屆學子。
而白先生便是如今萬林書院的院長,更是執掌一界的一界之主。
也許在萬林書院,自己可以找到今後的道!
站在山腳,難免會羨慕山巔的風景。
妙靈因爲白九靈一陣眼花繚亂的神通手段而思緒起伏。
可是一想到此處所有的事情都圍繞着那個比自己小几歲的少年男子,他的身體是那樣單薄,不知能不能順利扛過這些事情。
等到此處的事情都完結之後,他會死嗎?
若是他隨着此處天地一起消失在世間,那該怎麼辦?
一念生髮,萬念叢生!
妙靈心中所有紛亂的思緒漸漸‘皈一’,而那個‘一’是一個少年男子。
當那個少年男子的身影照遍心湖,妙靈心中的想法慢慢變得簡單純粹。
所有對白先生的羨慕、敬畏,對自己以後的道的思考都變成了對少年男子的擔憂。
既憂心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又擔心他獨自一人無法應對接下來的風風雨雨,更怕這世間從此再也沒有他!
妙靈突然就想起自己身上那幾串糖果串兒,要是以後他都不在了,那這世間就要永遠失去這份滋味了!
今日早晨,趙牧靈掃山而上,登頂之後準備將早就準備好的糖果串兒和一包糖酥送給紅衣小姑娘,可是紅書卻一直在睡夢之中。
趙牧靈並沒有說自己懷中揣着糖果串兒和糖酥,就準備要下山。
可是女子妙靈卻攔下趙牧靈,把趙牧靈懷中的糖果串兒和糖酥都討要了過來,說是給紅衣小姑娘留着。
趙牧靈一看紅衣小姑娘睡得很熟,就沒有多說什麼,把身上所有的糖果串兒和糖酥都留了下來,交給了妙靈手中。
妙靈將所有的糖果串兒和糖酥都收入囊中。
現在再一想,要是他以後真的不在了,那這些糖果串兒和糖酥能夠自己喫幾天?
所以在一時間,那個少年男子的畫面佔滿了女子心中每一個角落!
------少年男子手中拿着一串顏色鮮紅的糖果串兒遞給女子,女子含羞應答!
而那個少年男子正是趙牧靈!
武老頭看着山南在一片夜雨之中的陋室,以此下酒,滋味苦澀!
老人又黑又胖,坐在地上一邊飲酒一邊嘆息,背影孤單!
亭內,白髮道人已經和白九靈對酌三杯,都是白髮道人斟酒敬酒。
既是爲了感謝白先生出手救助黃龍,更是爲了感謝白先生能夠在此緊要關頭來陪自己下這一局,讓自己輕鬆不少。
何況能夠和白先生對飲三杯,乃是人生一大幸事!
更是千年來少有的舒心之事!
道理很簡單,
白先生乃是神仙敬仰的神仙。
這次喝酒乃是白先生請客,自己沒花半分錢,而且酒管夠。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這盤棋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再繼續下去了。
倒並不是不能再下,而是輸的空間很大,想怎麼輸都可以!
想要贏?
沒想過?
的確沒想過!沒想過還有這麼多輸法!
白髮道人聽見武老頭的嘆息,搖頭道:
“恩恩怨怨何時了,勘破方生秋知了!
“對錯何由,正邪何辯,是非何在,曲直何存?”
白九靈酒杯停箸,獨坐於一片月光之中,望向山外陋室與少年,與秋風言道:
“一片赤子之心!”
白髮道人亦望向那千年寒室,喃喃道:“
天地悠悠居一旅,
誠心正意最少年!
身領山河擔社稷,
誰爲人間繼清寒?”
【臨時創作】
白九靈飲一杯,以詩佐酒,酒醇詩酣,望月有言:“
一念山河動,
日月隨我遷。
此月懸天邊,
待我照千年。”
【摘抄自己原作】題:旅夜歸思
千里山河烏雲密佈,秋雨無歇,唯有北山有一輪明月獨照!
白九靈詩賦明月,明月亦偏照人間,羨仙亭獨得月光最多!
白髮道人望向對面那一片月光之中的白先生,不由得一陣癡迷,相逢恨晚!
能知己心,能和己言,世間又有幾人!
師尊算是一個,可是他執掌萬道,高高在上,自有其威嚴,平日裏很少與自己和各位師弟師妹說過什麼貼己話。
每次說話必然是講法·論道,要不就是罵人!
所以雖然自己從修道開始就一直陪伴在師尊身邊,他對自己無所不知,可是他老人家卻也很少對自己說過知心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