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丈觀外,不知什麼時候擠滿了人,全都是十幾歲的少年,人潮攪動,揮袖如雲。
等到妙靈一跨出觀外,人羣吸氣成風,呆滯一片。
原來竟然是真的,沒想到世上還有這樣的女子。
相比之下,她手中的那朵蓮花都黯然失色。
聽說從北山上下來了一個風姿絕世的女子,衆人口口相傳,一炷香的功夫竟然就傳遍了小鎮上上下下。
諸多少年爭相一睹芳容,三五約行,聚集成羣。
不知惹得多少少女嫉妒,一時間鎮上各個門戶裏面不乏有正在對鏡貼花的妙齡女子。
妙靈眼中無人,徑向歸路走去。
所到之處,人潮退散,無人敢上前嗅香。
妙靈一路北歸,身後衆多少年癡癡相隨。
等到趙牧靈和朱貞出觀之後,只看到青龍街北那一條緊緊相隨的人形長龍的尾巴。
觀外就只剩下了寥寥數人,其中就有那一日和趙牧靈一同登頂的少年長青。
宮長青面色蒼白,白衣墨竹立身於原地,並沒有跟着衆人一同隨香而去。
趙牧靈對着少年伏首見禮,長青眼神稍動,拱手回禮。
趙牧靈扛着兩個袋子準備回家,朱貞依然跟在後面。
剛纔趙牧靈讓兩個女子不用再送,朱貞好像並沒有聽到耳中去。
趙牧靈看着朱貞並沒有要走的意思,也不好出言趕人。
可是若是讓她一直走在自己後面,那自己又該要渾身不自在了,稍作思索便說道:
“貞兒姐姐,我們一起走吧!”
朱貞一下子愣在原地,口中裹滿糖衣的果子將白皙的臉頰頂得鼓出了一個小山丘,手中拿着那一串糖果串兒不知道該往何處安放。
聽見趙牧靈轉過頭來對自己說的話,朱貞雪白的臉蛋兒也一下子變得緋紅。
臉上紅潮席捲,與一頭紅髮交相爭豔,頓時讓人又愛又憐。
朱貞在妙靈走後纔開始把注意力放在手中的糖果串兒上面,幸好,餘溫尚在。
一口咬下一顆果子,卻沒想到被趙牧靈瞧了一個正着。
一顆心蠢蠢亂動,難以收拾,在少年面前顯露了羞怯。
不過幸好境界高深,臉上飛霞退卻,很快就恢復如初。
朱貞還是羞怯怯地慢慢走到趙牧靈身邊,兩人並肩前行。
兩人身後。
那一襲白衣墨竹的身影始終離在原地看着在青龍街逐漸向南遠去的瘦弱少年,眼神陰翳。
走了一段路後,朱貞才從心中的尷尬中慢慢恢復過來。
當姐姐的豈能被你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一句話就唬住了,要不是因爲這果子是從你懷中掏出來的,我豈會心慌意亂?
嘴巴里面糖衣化成甘甜的糖水,讓人心情愉悅。
朱貞看着就快要比自己高的少年,心中越發期待,少年成人的那一天。
等到那個時候,要是再走到一起,不知會比自己高多少,那個時候自己再看他估計就要仰着頭了吧。
朱貞邊走邊想邊喫,心中歡暢。
走到青龍街南邊的盡頭,視野之中,瓦舍街石一下子換成了稗草野田。
朱貞突然想到幾年前那件舊事,偷偷看了兩眼身邊的少年,心情又沉重起來。
以前趙牧靈和朱貞很少如此親近的相處,最多就是昨日一同返回家中時相處的時間長一點。
昨日一直走在朱貞身後,一開始不小心看了兩眼之後就不敢再多看,因爲不知道爲什麼看了之後心裏一直蠢蠢欲動,某些情愫難以控制。
現在和朱貞並肩走在一起,那顫巍巍處卻又晃來晃去,趙牧靈只得將肩上的袋子往下斜放遮在兩人中間。
走着走着突然感覺到朱貞腳步變得沉重,所以就輕輕揚起袋子看了一眼。
朱貞咬着一顆紅色的果子,紅脣輕啓,皓齒內鮮。
神色嚴肅,一雙眼睛呆呆的望着前面不知道在想什麼,只是跟隨着自己的步伐往前邁着步子。
只見她拿着糖果串兒的手抵在峯巒之上,那沉重的負擔雖然苦受壓迫,但並沒有一點屈服的跡象。
趙牧靈不知道她突然想到了什麼這麼出神,但能夠感覺得到不會是什麼高興的事。
看着朱貞一頭紅髮,趙牧靈想到最近清兒的頭髮好像也越來越紅。
以前鎮子上那個賣各種喫食的老爺爺好像也是一頭紅髮,他鋪子裏面賣的那個包子是趙牧靈小時候最喜歡喫的東西了。
只是不知道爲什麼,姐姐去世後,那個老頭也不見了。
“貞兒姐姐,你的頭髮是天生就這樣嗎?清兒的頭髮會不會也變成你這樣?”
朱貞從心事中迴轉過神來,看着趙牧靈肩上扛着兩個與人齊高的袋子,走了這麼遠的路卻臉不紅氣不喘,體魄直追武玄那個小子,少年的身軀中倒有幾分男子氣概。
“怎麼了?不好看嗎?”
朱貞故意反問,其實就是想聽趙牧靈說好看。
“貞兒姐姐什麼顏色的頭髮都好看,紅色的更好看。
“我記得以前鎮子上那個賣包子的老爺爺也是一樣的紅頭髮,不過怎麼也想不起來他姓什麼。他是不是也姓朱?”
趙牧靈回想往事,事事清晰在目,唯獨那個老爺爺越想越模糊,根本就想不起來他姓什麼,叫什麼名字。
朱貞一聽,立刻啞口無言,即使聽到了趙牧靈說自己好看也沒有什麼好心情。
沒想到他居然還能記得。
當年那件事情發生之後,不是已經將他那一份記憶徹底摘除了麼?
仙尊親自動手,他怎麼會還會想起來?
擡頭望着正當空的那一輪烈日,朱貞雙瞳閃耀,紅髮欲燃。
一時心虛、愧疚、歉責都涌上心頭,既不能直言相告,也不知該如何隱瞞。
看了一眼趙牧靈,心中暗暗期望,希望以後還能聽到你叫‘貞兒姐姐’。
朱貞裝作漫不經心答了一個‘喔’字。
不想重提舊事,無法開口。
如果真的要有一個人來說當年的事,最不應該的那個人就是自己。
趙牧靈聽見朱貞漫不經心,對這個話題好像很不感興趣,於是又問道:
“清兒怎麼樣了?昨天她回去之後有沒有好一點?”
朱貞本來就滿心的愧疚,又聽見趙牧靈對清兒如此關切,心裏越發地滋味難明。
當年大戰之後,五行元靈一族元氣大傷,青壯一輩盡數戰死,只有少數沒有參加大戰的族人躲過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