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妖，誰在意名節了？”阿褐面一愣，顯然沒料到他會說出這番話，剛剛還是人類的標準要求自己，一下子又將自己視作妖了。
“所以，你到底在意的是什麼？”陸斐在一旁聽懵了，忍不住插嘴問道。
阿褐是覺得心裏頭委屈，捂着臉飛快跑開，留下一頭霧水的兩人。
念矜知道阿褐向來面皮薄，飛快追了過去。阿褐蹲在長滿了青草的墳頭前低聲啜泣，這情景若是被其他人撞見，指不定又要傳出什麼可怕的謠言。
念矜走到她的旁邊，幫着拍了拍阿褐的背，“起來吧，蹲在墳前哭，多難看。”
“念矜，你說人和妖結合，是不是沒有好下場？”阿褐停止了啜泣，擡頭看她。
阿褐生得嬌弱，哭起來梨花帶雨，十分惹人憐愛，每次她一哭，念矜覺得整顆心都被哭軟了，“萬事皆有變數，人妖結合的確發生過一些不好的事情，可是不一定所有的結合都是壞事，也許你和阿許不一樣呢？”
念矜其實心裏也沒底，阿褐這一問，反倒讓她想起陸斐的事情，這段日子她無時無刻不被這件事折磨，卻一直沒有對策，只能將所有的事情都壓在心底。
“可是哲清已經死了，若不是因爲我的緣故，他也許不會這麼早死。你說，這是不是是人妖結合帶來的下場？”自從跟了蘇念矜以後，阿褐從來沒再提起過哲清的事，每當午夜夢迴，她總想起哲清慘白的臉，深愛過的人，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忘記，她明白阿許對自己的心意，卻始終遲遲無法跨出那一步，她害怕悲劇會重演。
“哲清的命數早已有定數，明明是他害的你，怎麼又將罪責歸在自己頭了？已經過去的事情不要再提，往前面看纔是最重要的。”念矜看着阿褐憔悴的模樣，有些心疼，阿褐親眼看到最愛的人死在面前，心裏早已留下陰影，不敢再放手去愛她能理解，可是若因爲一時的怯弱丟掉了眼前的幸福，那纔是最追悔莫及的事情。
她安慰她的同時，也在說服自己。若是有一天，陸斐的身份曝光，她是不是還有勇氣頂住所有的壓力去愛他？
“我只問你一句，你到底喜不喜歡他？”念矜拉起阿褐的手，認真問道。
阿褐眼神迷茫，“我不知道。”
“那你有沒有時時刻刻想着他，不在一起的時候會擔心，看到他和別的女人親近一點，心裏會難過？”念矜換了一種說辭，她看得出，阿褐對阿許是有好感的，只是一直不承認罷了。
“好像……是有那麼一點。”阿褐低聲說道。
“這是喜歡。”念矜替她回答了。
“可是，從前我對哲清的感情不是這樣，我憐他愛他，生怕他遭受一點委屈，恨不得所有的事情都替他做了纔好，可現在辛苦事都是阿許替我去做……”阿褐迷茫的說道。
“這隻能說明阿許哲清更值得你去愛，阿褐，不要總是被過去牽絆住。人的生命很短，你們一起廝守的時間只有幾十年，別等到失去的時候才後悔。生爲妖，你的時間很多，可是阿許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浪費。”念矜勸道。
聽了她的話，阿褐原本迷茫的眼眸忽然亮了起來，似是忽然想通了，笑意漸漸爬臉頰，高興的拉住念矜的手，“我想明白了，你說得對，我不能再浪費這僅餘的幾十年，我……我要好好與他愛一場。”
阿褐神情堅定，轉身飛快朝阿許跑去。念矜遠遠看到兩人年輕人緊緊相擁在一起，臉滿是幸福的神情，被這笑容感染，她原本陰鬱的心也雀躍起來。
不知何時，陸斐來到了她的身旁，他溫暖的掌心將她的手包裹起來，淡淡說道，“人妖結合，多遭磨難，算廝守了這一生，另一人也必從此孤獨終老，不知你這番慫恿，到底是害了誰。”
“太畏手畏腳，反而會丟失已有的幸福。即便最後會失去，但起碼曾經擁有，總好過無窮無盡的後悔。”念矜側頭看他。
堅毅的下巴線條，緊蹙的雙眉，那雙黑色的瞳孔，在朝陽的照射下熠熠生輝，十分好看。
感覺到她觀察的視線，陸斐低頭瞧她，她清麗的面容，眼神裏充滿倔強與堅定，眸子裏彷彿有一團火，直接燒到了他的心裏去，攪亂了一池的春水。
“陸斐，我知道你不會只屬於我一個人，我也很清楚，在你漫長的歲月裏，我不過是滄海一粟過眼煙雲，可是至少這輩子，好好陪着我。”念矜認真說道。
陸斐心口彷彿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他在她面前，絕口不提自己的事情，是害怕她會想太多，原來她想得自己還通透，心滋味着實難受。他想要竭盡所能的對她好，卻總是不知該從何下手。
若是他的世界沒有了她，還能體會到幸福的滋味嗎？
他伸手攬她入懷，柔聲道：“你想在我身邊待多久，多久。這輩子過完了，還有下輩子，我會一直等着你，生生世世。”
“我沒那麼貪心，有這輩子夠了。”念矜忍不住笑了起來，未來的承諾太遠，她只想把握現在。
將手頭的事情收拾完，再次來到淮水之濱，已是兩個時辰以後。太陽高懸天際，眼看要正午，念矜觀察淮水許久，沒發覺有什麼動靜，爲了以防萬一，還在馬車周邊都貼了鎮魂符。
一開始陸斐本來想直接使用瞬移術，未料到河有封印，這段河路詭異得很，興許是有人在此做了鎮壓的法術，這條路徑走不通，周邊又沒有可以船隻，看來只能找老朋友幫忙了。
念矜燒掉一張召喚符，喊了三聲慶忌，片刻之間，風聲大作，河水的另一端，一個身着黃衣的小人，乘着黃色華蓋的車子，駕着小馬，朝幾人疾馳而來。
所過之處，都帶了潮溼的風，清新之氣撲面而來。
“蘇念矜，多日不見，你怎麼還是這等乾瘦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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