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牆角根頭幾人聞之色變。
“去,立刻稟告大人。”
太傅府,周宅。
書房,長案。
宣紙長陳,周若愚筆走龍蛇奮筆疾書。
呲拉……
忽而的一聲裂帛聲,毛筆重重的刺穿了紙背,斜向的拉出了長長的一道傷疤。“唉,你要是晚一點進來倒是好了,可惜了一篇將進酒,卻是全毀了去。”
“大人……小的該死。只是……”堂下,一個小斯跪在地,肉眼可見的顫顫巍巍。
“說。”周若愚放下了筆墨,雙手揹負在身後走出了長案。鑲嵌着金絲和明珠的華貴袍子卻藏不住佝僂了的穹背,眉宇間溝壑縱橫勝過了這世最爲險峻的山川。近乎雪白的兩條風清揚下,雙目也不再如當年那般的凌厲和睿智。歲月不可控制的攀了他的身子,眼裏的光華轉變成了渾濁的池水,只有偶爾的一絲凝望,泄露出少許經年累月的位者纔會擁有的不怒自威。
“此事乃是吾等親耳所聞。”
“果真?”
“千真萬確,小的願意以性命擔保。”
“唉,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擔心的事情到底是來了。”
“大人。”
“你且下去吧。”
“諾,孟大人。”
“太傅,這下卻是麻煩了呢。”書房的門扉被那人帶,諾大的屋子裏面僅僅的剩下了尚書左僕射孟先明和太傅周若愚。“他們看起來,是等的急了。”
“小孟啊。”
“下官在。”
“賬房那邊,如何了?”
“大人,慢點。”孟先明小心的扶着周若愚尋了張椅子坐下,彼此手攥着手,纔是清晰的感覺的到,周若愚的身子竟是在微微的顫抖着,他的身軀的幾乎全部的重量都壓在了孟先明身。這位名動天下的太傅大人,今年已經是逾八十的高齡了。即便權利處於了在這花月算得最爲頂尖的位置,奈何現在,不敵歲月老。
“三千萬兩,不是小數目,國庫連年虧損,早已經是不堪重負,怕是短時間內再也拿不出這樣的一筆天數字。”孟先明賣了個關子。“除非。”
“除非什麼?”
“財,取之於民。原本的是該是足夠供給西南的軍餉,只是在這路丟了……這本不是從國庫出去的,如果再讓地方繳納來。”
“不行,纔是堪堪的收了一次賦稅,這纔是過了幾天,再收一次怕是非惹出了亂子來不可。”
“可是西南的使者在驛站已經被丟在那邊五天了,整整五天了。探子的話您也是聽得清楚,怕是再拖延下去,一旦軍餉出了岔子,事情同樣不好收拾。”
寂靜,像是秋天林子裏涼的除卻了偶爾的枯葉便是再無光臨的寂靜。
像一攤子的死水,於靜謐處透着冰涼,彷彿下一刻,便是要硬生生的將你給凍僵。
“你覺得……咳咳,石柱天另起旗幟的可能有多大?”良久的,周若愚纔是緩緩的道出一句。
“這個,下官不敢說。”
“說,這裏也沒有旁人,老夫只是想要知道……你說吧,沒事的。”
“可是大人,這事驚天。”
“老夫……咳咳,只是想要知道你的看法。”
“小官只是一個從二品的小吏。”
“他石柱天還不過是個沒有封品的小將爾爾。”
“可誰都知道這位沒有封品的小將,卻是西南地域全部兵馬的實際控制人。此等權威,怕是一邦的鎮國大將軍也未必有的風光。”
“是呀,這位沒有封品的小將在西南那是如魚得水……沒了皇室支撐的朝廷,於西南明明的見得風波,然而卻是又鞭長莫及。經年……他倒是已經不容小覷。”周若愚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唉,老夫無能,是老夫縱容花月生了這般的畸形。”
“太傅爲國鞠躬盡瘁,豈是太傅的罪過?”
“可老夫終究是管不住他們。”
“大人。”
“說吧,談話……僅限你我,老夫恕你無罪。”
“是,大人。下官以爲,”
“恩?”
“下官以爲:衆所周知如今的花月兵力分佈不均。期年,四大兵營分崩離析,最強軍隊雁南鐵騎早已經成了傳說,說句大逆不道的,當然下官心裏是絕對的向着花月的,向着大人您的。可是現實擺在眼前,不管吾等願意或者不願意承認,這些年石柱天的西南卻是異軍突起。四大兵營的舊部,陸陸續續的招兵買馬的充裕,如今的石柱天手的兵馬,怕是儼然的當年公主殿下領兵叛逆來的更加的可怕,他石柱天怕是隨時可以顛覆了花月。之所以遲遲和朝廷相安無事,僅僅是因爲朝廷每年的及時供給軍餉。”
“而一旦軍餉沒了,這便是成了最好的導火索。不管是因爲不給軍餉鬧事,還是因此而連着最後一層的面紗也撕扯了去。”
“所以其實下官不用說,大人您心裏都是清楚的,不是嗎?”
“那麼你的意思,這軍餉是非給不可了?”
“其實若是可以的話,寧願不給。軍餉給了,朝廷圖的是一個花月正統的名,可實際卻是等同滋長了石柱天招兵買馬,這隻會進一步的塑造這位動一動便是可令朝廷抖三抖的沒品小將。”
“可是,你也是說了,不給的話連着最後的一層微妙平衡都要喪了去。一旦戰事再起,怕是花月永無寧日,老夫當以什麼面目下黃泉去面見先皇。”
“給,囊羞澀,養虎爲患;
不給,老虎頭拔毛,風險不小。”
“傳柱國公,是得早做打算了。”
“大人的意思……”
“花月沒有什麼依仗,唯獨這位老將軍了。”
“下官明白。”
千里之外,襄城。
時值黃昏,太陽藏在雲端的後頭似有眷念的沒有痛快的離去。天空彷彿被點燃了似的,大片大片的火燒雲滾動着、飛舞着,紅彤彤的竟是彷彿跌進了大紅的染缸裏面。
富貴賭坊。
一個書生打扮的人從裏頭出來,口裏不住的咒罵。
“我去,什麼手氣,黴死了。”
“破地方,讓老子虧了一年的俸祿。”
“劉師爺,這不玩啦?怎麼不再玩玩,這走了?”守門的漢子打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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