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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天星(三)(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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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天星惠登相與滿天星周清都是陝西清澗人,雖同鄉裏,但二人的關係並不很好。簡單說來,就是邊兵出身的惠登相瞧不起土坷垃周清。若非闖王高迎祥等巨寇相繼離陝,陝西只剩三家相依爲命,這惠、週二人是怎麼也扯不到一起。

    洪承疇爲了剿寇焦勞昕夜,在他的全力督促下,左光先、曹變蛟、賀人龍、孫守法、趙光遠等陝地官兵無不全力以赴,李自成雖強,但在這些官兵一心一意的圍剿中,終究難以支持。

    兩月前,洪承疇派遣副將趙光遠、賀人龍自邠、乾州而南,攻擊才從汧、隴一帶溜出來的李自成等,覆敗之。滿天星周清此前好幾次想要投降官軍,都因李自成的阻撓不了了之,這時候明白過來洪承疇真正要整的其實是李自成,所以不願意陪着李自成無謂地送死,找了個機會,脫離了出來。

    惠登相也看出其中關竅,同樣離開了李自成。他倆之後從慶陽府一直溜到鞏昌府,果真都未遭到官軍強力地阻擊陝北的官軍現在洪承疇的督領下一支專心追打李自成,另一支則應付重新爲亂陝地的蠍子塊拓養坤,並無力再抽人手來管倉皇流竄的惠登相與周清。

    這兩人關係不好歸不好,非常時期爲了自保,也只能捏着鼻子聯營而動,他們研究了一下局勢,認爲現在陝北與關中都是官軍目光聚集的焦點,要想獲得喘息補血的機會,僻處南邊的漢中府貌似是個不錯的選擇。

    因爲在陝北躲了太久,消息不通,他們只知道老闖王高迎祥沒了,但並不知道現在趙營的情況,等抵達了漢中最西面的略陽,才從當地潑皮口中得知趙當世纔是目前漢中府流寇中的第一人。

    趙當世

    惠登相與周清起初都頗感奇怪,只是在奇怪過後,兩人的心理的變化幾乎是背道而馳。

    與反覆而無節操的周清不同,惠登相還是非常剛強的一個人。他當過兵,見識過明軍中的黑暗腐朽,故而起事至今,心中篤定一點,便是大明朝已是行將就木,絕無再興之理。再說透一些,惠登相相信天命,他認爲,天命的下一次輪轉已到,但不再由病入膏肓的大明朝所掌控。

    人心中堅定的信條會在很多方面影響一個人的決策,惠登相也不例外。因對大明朝已不抱什麼希望,他這些年來,無論處境陷入到何種險惡的境地,他首先想到的,都是利用自己的奮戰,打破桎梏、扭轉乾坤。可與惠登相不同,周清一開始就是鄉中的二桿子,沒什麼眼界也沒什麼信念,他從賊,很大程度上就是爲了討口飯續口命。故此,他能夠放下所謂的禮義廉恥,一次又一次在困難時向官軍乞降,又一次次背叛離開。流寇中常有諺語“陝北洪老爺,清澗周大人”,便是譏笑周清待在官軍制下的時間不比當流寇時少。這也是惠登相不屑與周清爲伍的重要原因。

    從慶陽摸到漢中,二者雖未遭到官軍成建制的襲擊,但於路也沒少被堡寨團練等地方武裝偷襲,再加上雪虐風饕下糧秣難覓,所以損失了不少部曲,目前二營的人馬加起來也不過三千。沒有充足的時間恢復實力,僅憑這麼點人,自然很難讓惠登相與周清產生足夠的安全感,也因此,在得知漢中府現下是官軍與趙營對峙局面後,惠登相覺得應該聯繫趙當世,但周清則認爲應該向孫顯祖投遞降表。

    “陝北那會兒都沒降,你現在倒成了軟腳蝦,臊也不臊”惠登相一手撐着柴門,滿是輕蔑。他的嗓音極爲沙啞,有些像拉扯破布的聲音,要不熟悉的人,或許都難以分辨出清晰的詞句。

    黑不啦嘰的周清似乎已經習慣了惠登相無時不在的鄙夷,低着腦袋,甕聲甕氣道:“在陝北還有老李扛着,到了漢中,你我加一塊不到四千人,拿什麼和官軍鬥”

    惠登相冷峻地瞧他一眼:“趙當世,你忘了”

    “趙當世”周清乾笑兩聲,“我出頭的時候,他還不知道在哪裏喫奶。”

    算起來,周清資歷比惠登相還老,是崇禎元年在關中起義的宿老,當時還名列結營東山的才勇十頭領之一,名列第八。他瞧不上“暴發戶”趙當世,確有幾分底氣。

    惠登相“哼”一聲道:“可人家初出茅廬,就幹翻了曹文詔,中鬥星與番山鷂也都是他的手下敗將,現在在這漢中與官兵勢均力敵。你看不起他,就以爲他看得起你嗎”

    周清頭搖得像撥浪鼓:“這種人我見得多了,那個什麼興也勃來得快去得也快。你別瞧他現在意氣風發,只怕寒冬一過,就要遭到各路官軍的猛攻,漢中的孫顯祖、柳紹宗都不是善茬,你覺得他能支持下去”說到這裏,不忘加言,“更聞前段時間他屢遭敗績,頹勢已顯,和他結交,不是長久之計。”

    惠登相“哈哈”假笑道:“什麼長久之計,你未免太也把細,過一時算一時罷了。”

    周清的白眼球在漆黑的臉上骨碌碌轉了轉,道:“聽說沔縣的孫大人求賢若渴,近期內招徠了好些義軍,咱們好歹也算是有點名氣,去降他,必得重用。”

    惠登相朗聲大笑:“老周你真也可愛。有名氣那是咱們還爲義軍,放到官軍中,你算個屁”接着又道,“陝中事急,孫顯祖自然要延攬義軍暫爲緩衝,待北面事平,洪承疇他們南下,你看這漢中還有沒有咱們落腳的地兒”

    周清白了他一眼,自顧自道:“詐降之事,我又不是沒做過。就如你說,得過且過,

    到孫顯祖手下,也比到趙當世那裏來得安擔。”

    惠登相擺擺手,不以爲然:“就是你之前反覆太過,才更不可輕易投官軍。孫顯祖老謀深算,你以爲進了他的彀中,是那麼容易脫身的”

    周清堅持道:“你別以爲我不知道。最近那薛飛仙還有那什麼覃什麼的都投了他,都混得風生水起。薛飛仙是什麼東西我比他差孫顯祖總不會有眼無珠到這個地步。”

    “遠交近攻,拉小並大。薛飛仙這種小魚小蝦,各自爲營,難成氣候,孫顯祖自然樂於接受。似我等這般的,振臂一呼,就能聚齊上萬人馬,孫顯祖能不忌憚你在他手下,過不上安生日子。”

    兩人爭執了好一陣子,都沒個結論。到最後,周清不耐煩起來,拋出殺手鐗:“我也不瞞你,日前孫大人已經差人到我這裏。我當時就答應了他。”

    早前塘馬急報,說自鞏昌來了賊寇,叫“混天星”和“滿天星”,孫顯祖那時候正和幕僚下棋,也到底年紀大了,耳背且記性不好,沒搞清楚這二者的差別,只記住了“天星”兩字,事後隨手休書一封,讓手下帶着去招降二人。那手下受他影響,也以爲只有一個頭目,陰差陽錯下,就徑直到了周清營裏,自然而然把惠登相給遺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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