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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
鍾杳杳順利結束了年前的所有行程。
這天下午,她正在着手準備去醫院短住的行李。
換洗衣物剛剛收拾到一半,門外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鍾杳杳合上行李箱,心底閃過一絲怪異。
她幾乎沒有網購的習慣,今天也沒有點外賣,再加上她平時很少社交也不會有客人主動上門。
鍾杳杳低頭看了眼腕錶,時針指向數字4。
這個時間誰會來找她?
傑西卡嗎?
但她通常都會提前打電話啊。
鍾杳杳狐疑地往門口走。
門外的人沒有離開,還在“咚咚咚”的敲個不停,並且敲門聲越來越急,走得近了還能隱約聽見幾聲刻意壓抑的粗喘。
鍾杳杳心裏咯噔一下,頭皮開始發麻,有種莫名的恐懼瞬間從足底竄起。
她屏住呼吸,踮起腳從貓眼裏往外看。
視野裏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貓眼顯然是被人用什麼東西遮住。
門外的人是有備而來,並且來意不善。
意識到這點後,鍾杳杳下意識摸向門後,小心翼翼地將門鎖旋緊。
她的手心全是冷汗,擰了好幾下才將門鎖擰緊。
心臟不可控制地砰砰狂跳,鍾杳杳深吸一口氣,壯着膽子問道:“你是誰?”
門外的人愣了幾秒,沒有出聲,反而開始拼命地砸門,粗喘聲越來越重。
“砰砰砰……”
那人像不要命似的往死裏砸,門板被他拍得哐哐作響,整個屋子似乎都在跟着搖晃。
鍾杳杳咬住下脣,她強迫自己要冷靜,不能慌。
她迅速轉過身,將手邊所有能搬動的傢俱——鞋櫃、穿鞋凳、椅子……
但凡是目光所及,全部一股腦兒地堆在門後。直到,身邊再也沒有可以供她使用的物品。
鍾杳杳抹了把臉,轉身跑回房間,哆嗦着拿起手機。
屏幕上堆滿了密密麻麻的未接來電和未讀信息,她來不及看,胡亂地點開通訊錄,顫抖着撥通傑西卡的電話。
等待對方接通的那幾秒格外難熬,鍾杳杳咬緊食指關節,強忍住戰慄。
“我的天哪,你可算是看手機了,沒事吧?”
一直高度緊繃的神經,在聽到熟悉的聲音後徹底斷裂,鍾杳杳吸着鼻子,帶着哭腔斷斷續續地說:“珏姐,我,我現在……我外面有人,他,他一直在敲門,我有點害怕。”
傑西卡倒吸一口涼氣,急忙說道:“把門鎖好,我馬上報警,你千萬別開門。”
掛斷電話,鍾杳杳漸漸平靜下來。
這個房子是傑西卡幫她租的,雖然環境一般,但位置還算隱蔽,入住一年多以來沒有被私生飯騷擾過。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否則不會突然有人找上門。
想通這一點後,鍾杳杳重新拿起手機,快速瀏覽之前的未讀信息。
三天前,秦斯城送她回來被人偷拍了。更糟糕的是,狗仔還通過查到秦斯城的身世,順藤摸瓜地挖出鍾氏當年的那樁醜聞。
微博上炸開了鍋。
#鍾杳杳殺人犯女兒#這個話題空降熱搜第一,後面還跟着一個深紅的爆字。
評論數最高的那條動態來自圈內某個異軍突起的營銷號,皮下非常善於煽動網絡鍵盤俠,短短几行字就能點燃羣衆的怒火。
“殺人犯的女兒就應該永遠被釘在恥辱柱上,永世不得超生,鍾杳杳你喫着人血饅頭賺黑心錢替你那個殺人犯父親還債你還有沒有良心,像你這種人就應該滾出娛樂圈!!!”
鍾杳杳粗略地掃了兩眼,氣得上火,她覺得這個博主顛倒黑白、偷換概念的本事堪稱一流。
鍾氏集團當年確實攤上了人命官司——五年前公司承建的一棟寫字樓因質量不合格被退回,公司即將面臨鉅額賠款,不知道是誰走漏了風聲,讓工人們誤以爲他們拿不到工錢,於是在工頭的慫恿下一大羣工人聚集在工地鬧事,最後,有幾名工人在打鬥中被高空掉落的玻璃板砸中,其中一人不治身亡。
在這件事情上她的父親確實有錯,他也爲此付出了代價,如果因此給他扣上“殺人犯”的帽子,未免太過了。
可是,網友纔不會管這些。
評論下面罵聲一片,他們口誅筆伐,恨不得將鍾杳杳碎屍萬段,甚至還有網友人肉出她家的地址和電話,叫囂着要“替□□道”。
鍾杳杳把手機丟在一邊,抱着膝蓋蜷縮在沙發上,心臟不住地往下墜。
她覺得眼前的房子忽然變成一個密不透風的透明玻璃罩,外面擠滿圍觀的人,他們一刻不停地盯着她,衝她露出不懷好意的嘴臉,甚至還有人試圖將這層玻璃敲碎了闖進來。
周圍的空氣變得越來越稀薄,缺氧的感覺壓得她喘不過氣,胸口一陣劇痛。
耳邊彷彿有人在說話,那個聲音越來越清晰。
——快跑啊!快點從這裏逃出去!!否則你會悶死在這裏!!!
鍾杳杳瞬間清醒,她猛地從沙發上跳起來,踉蹌着跑進衣帽間,迅速收拾好行李衝出來。
也許,此刻就是逃出去的最好時機。
這裏已經不安全,再待下去,她不知道明天還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
警察剛剛來過,敲門的人短時間應該不會再次上門。
身體遠比大腦誠實的多,當鍾杳杳還在糾結要不要現在就開車去醫院時,人已經站在了電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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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電梯,鍾杳杳覺得一切塵埃落定。
她的車就停在前面不遠處,只要坐上去就徹底安全了,那些人不可能會找去醫院。
就在這時,斜後方突然響起一陣爆喝——
“鍾杳杳你這個賤人!!虧我以前這麼喜歡你!!賤人,你去死吧!!”
說話的人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突然冒出來,行動速度非常快,像一塊憑空投擲的巨石,破風而來。
他體型偏胖,雙目赤紅,邊跑邊喘着粗氣罵個不停。
這個粗喘聲好像是剛纔敲門的那個人。
他居然還沒走!
鍾杳杳循聲看過去,整個人當場嚇懵,全然忘記了自己出來是準備開車逃跑的,雙腿像被釘在地磚上,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暴徒不斷逼近。
那人一臉橫肉,雙目泛着兇光,向她揮舞的拳頭碩大如熊掌,嘴裏不停地罵着“你去死吧”。
有幾個瞬間,鍾杳杳彷彿已經看見了自己皮開肉綻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