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裏，人羣漸漸稀少。
但即便人羣還多，也擋不住此刻程風內心的火熱和尊敬之意。
故而，哪怕此事還沒有做成，程風也向着周長青，致以最真誠的一拜。
以往，他們這些小說家寫話本、說書，不過是爲了一口生計。
何曾想過鋪展到整個天下形成品牌，何曾想過讓小說中的世界，真正的重現在百姓的腦海裏。
即便是有那麼幾本精彩的，可惜也因爲沒有形成這位陽明學子口中的品牌，故而無法真正在民間廣傳。
可即便如此，那些寫出精彩話本的人，也確實是揚了名。
只可惜，他們沒有想過更進一步，只是以此來溫飽。
或者，他們無法再進一步。
故而，又哪裏想過，主動宣揚到天下。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這位陽明學子所提出的用白話文和插圖的方式。
文言文難懂，不是識字的人，甚至是哪怕識字不多的人，根本難以看懂。
這也就導致了，話本一段流傳出去，真正的作者，反而被埋沒的情況。
小說家，本就不是大雅之物。
既然如此，索性用流傳更廣，更容易品讀的白話文來替代。
你說如此一來士林衆人，定然更爲不恥。
可他們小說家，又何嘗在那些名師大儒之間，有過正面的名頭。
只要能出一尊大儒，管你們什麼名頭不名頭。
萬千學子，能擋一尊大儒否？
看着程風真摯的一拜，周長青知道自己的圖謀成了一半，當下說道。
“寫小說，雖然在文人眼中很俗，但需得有家國、有仁義。
所以，我對你們的要求很簡單，小說中的故事，要正面。
何爲正面？
抵禦外族是正面，家國大義是正面，不可陰暗、不可下賤。”
周長青緩緩的說道。
“如果，你們能夠做到這一步，我會爲你們站擂。
讓你們在成名之前，不至於被朝堂，以及士林所阻。”
“站擂？”
聽到周長青的話，程風心中一凜。
“此人說的不錯，一旦小說形成風靡，必然會成爲一些人眼中的釘子，更何況會讓他們出一尊大儒。”
雖然能夠想明白這些，可程風對於周長青口中說的話，卻有些遲疑。
原因倒也簡單。
面前的這個人，不過是陽明學院一學子，哪怕是拜大儒爲師，且在江州闖下了陽明三君的名頭，又怎能擋住朝堂？
“不錯，站擂。”
周長青自然能夠看出程風眼中的遲疑。
不過今夜，他只釣到這麼一條魚，故而便也將早就準備好的事，說了出來。
“三日之前，我曾進宮面聖，聖上已經答應允許我重開稷下學宮，讓千年前諸子百家的盛世再現。
稷下學宮一成，獨立於朝堂之外，而這便是我能夠給你們站擂的底氣。”
“此話當真？”
聽到這話，程風是真的驚到了。
眼下這個看起來不過十六餘歲的少年，居然敢開稷下學宮。
雖然程風承認眼前的人很有才學，可開稷下學宮，又豈是一還未及冠之人能夠做的。
這背後，怕還是以文玉，或者陽明學院爲主。
不。
或許我想的要簡單了。
能給出這般大的權利，定時是因爲陛下不滿朝堂之中，一衆大臣們，因爲福王與太子相爭，爾虞我詐的緣故。
也或許是因爲不滿百家之人，胡亂插手文化入侵之事，所以纔有了眼下的稷下學宮。
“複雜，太複雜。
不過此人的話，對於我小說家，到的確是一個機會。
如果稷下學宮，真能做到獨立於朝堂之外，那麼我百家的機會，便來了。”
一念即此，程風再次向着周長青一拜。
“若稷下能建立，我小說家，願意爲其驅使。”
“既然這樣，那麼你們便將稷下學宮之事，宣揚出去吧，這便是我要你們做的事。”
周長青面色淡然的道。
他想過自己說出稷下學宮一事後，程風會因此而示好。
可卻沒有想到此人，居然能夠代表小說家投誠。
這倒是一個意外的收貨。
“好。”
程風點頭道。
雖然心中仍然有些疑惑，爲何周長青選擇在此刻張揚。
但程風也不是一個愚蠢之人，只是轉念，便想到了許多。
“看來陛下是真的對朝堂不滿了，不然周先生，也不會如此肆無忌憚。”
一念即此，又見周長青準備離去，程風想到某些事，當即提醒道。
“自從先生在數日前，告知名家的道路之後，眼下京中，也有不少百家的門人，都想要從先生這裏尋到路子。”
“就好比說書檯下的那個漢子？”
聽到這話，周長青反問道。
目光當即看向了說書檯下，一名面貌魁梧的漢子。
此人雖然背對而坐，但在之前他爲程風講述之時，卻是頻頻的把目光看了過來。
“讓先生見笑了，他是我的好友，農家的田雍。
農家子弟，效仿上古神龍氏，關心百姓生計，擅長農事。
但尋常種地的農民，若是遇見士紳大戶欺壓，也會有口說不出，求路無門。
故而我等小說家，通常也負責將百姓的苦楚，傳達在天下，使得官府不必矇蔽視聽。
因此，兩者之間多有合作。”
說到這裏，程風笑了笑，又問道。
“先生，既然知曉我小說家的道路，不知對於農家之事，是否瞭解？”
其實，問出這些話，程風是沒有指望，能夠聽到具體的答案。
畢竟，在他看來，農家之事，多爲天下事。
若是農家興起，豈不是又是一個陳勝吳廣。
這在盛世之中，是行不通的。
因此，農家雖然根基廣泛，但是卻難出大儒，反而多有俠客。
“農家，農家想要成聖倒也簡單，不過是讓天下喫飽飯而已。”
周長青說着，便提着酒壺起了身。
“這田間農事，一株麥穗生長的良好，不過三十餘粒。
可這麥穗有好有壞，壞的只有十餘粒，好的有四五十餘粒。
既然農家通曉五穀擅長作植，那麼需得想明白，這其中是何緣故？
不要說什麼天時地利，在我看來，這世間萬物，都有一定的道理可以尋。
既然有道理，便可以做出改變。
原本的小麥、稻穀或許不行，但難道就沒有法子，集合世間所有稻穀的優點？
所以，什麼時候，農家研製出一株麥穗或是稻穀。
能夠讓畝產百餘斤，達到畝產五百斤，甚至千餘斤，便是農家子弟成儒做聖之時。”
周長青看着轉過身的大漢，面容堅毅，國字臉更顯得魁梧大氣。
“須知，農家子弟，不只是陳吳二人。”
“想知道怎麼做，等稷下學宮開啓之時，我在爲你指路。
對了，我這稷下學宮，會擺上兩個擂臺，若是有人不服，又想找場子的，文武擂臺，可選其一。”
話音一落，周長青便在程風和田雍二人的目光之中，帶着一隻金毛小白貂，走下了樓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