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
“吾曰三省吾身,爲人謀而不忠乎……”
“人之生也直,網之生也幸而免。”
當那縷霧氣升起的一刻,周長青纔剛剛發覺其中的猩紅之光。
於這祠堂的大院之內,頓時傳來一陣朗朗讀書聲。
再回首,破舊的祠堂已煥然一新。
一名半白的老者,端坐在首位,手中拿着一把黑色的戒尺。
於其下方,則是莘莘學子,一羣幼童在捧書而讀。
“是鬼?”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使得周長青瞳孔猛然一縮,幾乎要下意識的取出斬妖劍。
“子不語怪力亂神,非不信也,敬鬼神而遠之。”
似察覺到了周長青心中的不安,坐在首位的老者,突然擡起了頭,目光看了過來。
其面容慈祥而又和藹,目光微微一動,示意周長青不要衝動。
“沒有陰魂怨氣。”
某種青光閃爍,通幽之能和望氣術連開。
於望氣術下,這老者甚至整個祠堂的幼童,都是一片白色。
體外皆有浩然之氣纏繞,看不出任何的陰邪之力。
但在通幽之能下,連這教書的老者在內,卻都早已經死去。
想起當初在荒山野寨之內遇見的青衣老人,周長青當即緩緩地收斂了心中的殺氣。
嘭、嘭、嘭……
便在這時,就見那教書的老者用黑色的戒尺,敲打了身前木桌三下。
“今日的功課便到此爲止,回去之後,記得好好參悟其中的道理。
學會怎麼做一個光明磊落的君子。”
“下課。”
“多謝先生。”
隨着這一聲令下,祠堂內的十多名幼童當即合上書本,起身齊齊一拜。
於這一拜之中,這羣幼童當即歡快的離開了祠堂,向着前院跑去。
可就在他們踏過那道門檻的同時,身體便漸漸地消散在了空氣之中。
“書生,請坐。”
與此同時,一聲溫和之中不失威嚴的聲音,從那老者的口中傳了過來。
“老先生,至死也不忘教書育人,學生周長青佩服。”
周長青來到老者對面的書桌,向着老者一拜之後,當即坐了下來。
“朝聞道,夕死可矣,這是孔聖當年留下來的話。
既然我還能教書,便會一直教下去。
有些道理,一日不教,學生們便可能,行差就錯,或許下一步,便會邁進深淵。”老人緩緩說道。
“你這書生,心胸坦蕩,遇見鬼神也不驚,卻是明瞭這書中真諦。
比那些只會靠着長輩昔日的榮耀作威作福,要來的好的多。”
“多謝老先生誇讚,學生只是去做應該做,能夠做的事而已。”
周長青不失謙虛的說道。
眼前這人,即便已經死去,但是魂魄之內,仍然有着浩然之氣。
顯然身前也是一個顯赫之人,單單這一點,便值得他尊敬。
不過看這老人的樣子,似乎沒有想說明來歷的模樣。
故而,周長青也就沒有問。
“老先生留我在此,不知有什麼需要教我?”
“我有一羣后輩,他們偏離了我的教導,忘記了做人的根本,淪爲了食人的妖魔。
我希望書生你能夠幫他們走回正途。”老人頗爲複雜的感嘆道。
“他們在哪裏?”
周長青聞言,心神一凜。
老者笑而不語,指了指腳下的大地。
“我手中這把戒尺,曾經教導過他們,如果書生你打不醒他們。
便說明他們已經救無可救,到時只能捨身成仁了。
正所謂,捨身成仁、孟曰取義,後輩不仁,當受戒尺。”
“書生,希望你能貫徹你心中的道理。”
隨着此話的傳出,眼前的老者,在周長青的目光之中,如之前那羣孩童一般,漸漸消失在了首座之上。
啪嗒……
一把黑色的戒尺,當即掉落在了書桌之上。
“尺來。”
看着那把尋常的戒尺,周長青伸手一召,戒尺便呼的一聲,落入到了他的掌心之中。
入手微涼,戒尺本身有着一絲沉重之意,但細細感應,其內卻有一股特殊的溫熱之意。
尺中,有浩然之氣。
雖然微弱,不及曲直劍,但的確是一把儒器。
摸着手中的戒尺,周長青緩緩地轉過了頭。
就見隨着老人的離去,一道紅光頓時從外面蔓延就進來。
於這蔓延之中,頓時便有一陣陣熱鬧的喧囂之音,傳遞到了周長青的耳中。
他走到祠堂的門口,就見原本荒蕪偏僻的村子,已然是張燈結綵。
到處都是衣着喜慶的人們,在相互串聯、玩鬧。
不遠處,還有一陣陣誘人的香氣傳來。
卻是一名小攤販正用麪粉裹着新鮮的肉塊下油鍋。
僅僅是數息的時間,原本荒蕪的村寨,就像是逢年過節一般,喜慶熱鬧。
可這幻術,即便再是逼真,也只是幻術。
於周長青的目光之中,那下着油鍋的中年男子,卻已經腸穿肚爛,可以看見內裏的白骨。
至於其放入油鍋之中的,那裏是裹着麪粉的新鮮肉塊。
分明是一個死老鼠。
“所以說,具備通幽之能有時候也不好,明明是人間喜慶節,偏偏在我眼中,卻是羣魔亂舞時。”
周長青搖着頭,嘆了口氣,拿着黑色的戒尺向外走去。
也不知前村的那羣準備營救大儒的所謂江湖好漢,會不會中着鬼魅的伎倆。
或許是祠堂的開門聲太過響亮,當週長青一步邁出的時候。
祠堂前的行人們,頓時一個個直勾勾的看了過來。
“啪啪……”
周長青臉上沒有絲毫的波動,甚至笑着在手中敲打着黑色的戒尺。
聽着那清脆的聲音,看過來的衆人頓時又恢復了眼中的鮮活,一個個再次轉身,各自熱鬧起來。
似乎在他們的眼中,看見的不是周長青,而是方纔祠堂裏,拿着戒尺的老先生。
“孔先生好。”
“孔先生這麼晚,也出來逛街呢。”
一聲又一聲包含着親切敬畏的聲音,從路人的口中紛紛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