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第三個月。
5月6日,晴。
“有一場風暴在不遠處的海域流竄,它嚴重影響到了我們,迫於無奈,船長只能下令,讓值班水手收攏所有的桅帆。
此刻,長達五十一公尺的鼴鼠號就像一隻小盒子,在海浪中顛簸着,當然,完美的流水線設計讓它仍能保持平衡,不至於傾覆。”
窗外,狂風怒吼,視線內一片昏暗,厚重的鉛雲讓天幕低垂得宛若觸手可及,又好像地獄之門被什麼未知存在打開了。
不過,陸離見慣了這種場面,他繼續埋首,奮筆疾書着。
“要是沒有這場意外的話,鼴鼠號今天就能離開,徹底遠離這片詭異之地,然後,駛向下一個詭異……”
出於謹慎,日記全篇採用一種無人能夠看懂的字體,漢字。
當然,這也是一種習慣。
哪怕隨着學習,陸離已經掌握了大部分異世界文字,並可以熟練地將其運用到日常生活中。
“願海面儘快平靜。”
幾分鐘後。
啪嗒一聲,日記合攏。
陸離將它就這麼放在了桌面上,沒有再採取任何保密措施——
異世界的人看不懂漢字。
而且,日記被寫出來,不就是爲了有一天給別人看的嗎?
如果有人能夠看懂,陸離高興還來不及,因爲,他在這個詭異世界生活了近一百天,根本找不到任何回家的希望,也找不到可以分享祕密的朋友。
叩叩叩——
正想着,敲門聲響起。
“陸醫生,船長喊你去一趟禁閉室。”
“來了。”
負責傳話的水手跟陸離之間並不熟悉,因此,在趕路的時候,兩人沒有做過多交談。
但從步頻就能看出,事情應該很急。
隨船醫生。
這是陸離目前現在的職務,從去年被鼴鼠號從孤島上救出以後,他便一直爲四十多名船員提供醫療服務。
當然,受限於簡陋的條件,像什麼大型手術,根本不可能實現。
另一邊。
緊閉的大門後,是一間密室,昏暗、幽靜,彷彿有虛幻的陰魂在散播着寒意。
馬丁感覺自己的精神狀況越來越虛弱,這並非錯覺,負責在外面看守的兩個壯漢可以證明,他經常發狂似的嚎叫,不斷用頭撞牆。
爲了讓這種自毀行爲變得可控,船長特意給馬丁上了腳銬和手鍊。
不過,密室內也有安靜的時刻,就像現在。
在灌下特殊藥劑之後,馬丁的頭腦總能清醒不少。
“他怎麼樣了?”
“剛纔一直在怪叫,要不是您調配的藥劑能起到作用,我真想把他的嘴給堵上。”
“唔……是個好主意,沒人想聽那種詭異的囈語。”
交談聲隱隱約約傳進禁閉室。
馬丁偎依在牀頭,偶爾發出幾聲不明意味的呢喃,似乎在和什麼東西進行交談。
突然,刺啦一聲。
刺耳的金屬摩擦聲打斷了這種行爲,門裙上,一個可供觀察內部情況的滑板被拉開,露出一對警惕的棕色眼眸。
掃探一番後,滑窗合攏。
那是陸離醫生,馬丁無比肯定。
因爲,鼴鼠號上的船員,要麼是藍色眸子,要麼是深灰色眸子,只有這位醫生最爲特殊:
黑髮、棕眸,一個身體修長的年輕人,嘴總是喜歡抿成一條薄線,給人淡漠之感。
在馬丁思索的時候,鐵門咔噠一聲,被人打開了。
瞬間,一股令人感覺噁心的尿騷味傳來,陸離和巴克船長皺着眉,還是踏了進來。
只見用來休息的硬板牀上,有一片顏色很深、形狀莫名的黃褐色污垢。
看得出來,它非常新鮮,正向外面發散着惡臭,大概是瘋癲期留下來的戰果。
“能鐐銬打開嗎?我想,我還沒到大小便無法自理的程度。”
“你覺得一個正常人會在意識清醒的狀態下,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
陸離嘗試着跟病人交談:“要知道,這些鐐銬並不能完全限制住你的行爲,更不影響你上廁所。”
“好吧。”
馬丁似乎接受了自己患有某種惡疾的事實,懇求道:“能給我一隻黑色蠟筆嗎?”
“你要這個做什麼。”
旁觀到現在,巴克船長終於開口,他是個經驗老道的水手,在海上漂了大半輩子,終於有了一艘屬於自己的船。
第一次當船長,絕不容有失。
懷着這種想法的巴克先生,表現出了令人驚訝的警惕與決心,這也是大部分船員能夠活下來的原因——
前天,在大海中航行近一個月的鼴鼠號,遇到了一座海島,上面有碼頭、漁民、工人、神父,甚至還能看到象徵文明的電線杆。
哪怕是剛上船沒多久的陸離,也清楚一件事,茫茫大海中,能遇到小型海島國家,絕對是一件美事。
可以補充蔬菜、水果,更能讓水手們去找找樂子,放鬆壓抑的內心。
最開始,一切都還算順利,直到夜晚降臨。
那時,陸離正在酒館喝酒,突然,他敏銳察覺到了異樣,調酒師那靈活的手指之間,竟然長出了蹼。
要知道那玩意兒,可是水棲動物或有水棲習性的動物,纔會生長的特殊部位,正常人類怎麼可能有!
幸運的是,巴克船長就坐在旁邊,雖然他喝得伶仃大醉,但卻沒有喪失最基本的判斷力,當聽到提醒後,立刻拔出火槍打死調酒師,並帶領船員往碼頭突圍。
唯有馬丁是個例外,他單獨行動,一個人去教堂做禮拜,即便聽聞動靜,及時跑來與大部隊匯合,卻依舊留下了後遺症。
“生命特徵:二十一歲……精神處於崩潰邊緣……預計將在三天內轉化爲弗坦邪教信徒,精神穩定劑只能起到延緩效果,具體情況需實時跟進……”
房間內的兩人並未發現,陸離的虹模上,悄然抹上一層綠意。
眼睛捕捉到了病患的最新身體情況,接着,傳入大腦,又化作可以理解的信息流被解讀。
憑藉這個小優勢,來歷不明的陸離順利找到了工作——
鼴鼠號,這個剛建立的草臺班子願意接納他,讓其擔任船醫。
“我覺得,畫畫可以分散注意力,讓我好受一點,使自己能挺到下一次靠岸,去醫院接受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