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霜的話如同一柄利劍，狠狠插進了夏侯楚煜心臟。
“王爺！”
“王爺！”
丹青和琅琊都看到夏侯楚煜臉上血色褪盡，蒼白如紙，額頭青筋卻爆起，他整個人都在發着抖，高大的身軀仿若快要支撐不住了。
青霜見狀，也不再說下去。
夏侯楚煜卻一把抓住了她，充血雙眸逼視着她，幾乎是咬着牙問道：“什麼叫忘情蠱成熟她就會絕情絕愛？你把話說清楚！”
青霜難過道：“王爺，你自己應該能感覺到，在麗州，你剛遇到小姐時，她和現在應該是不一樣的！對不對？”
夏侯楚煜喉嚨裏發出粗重的喘氣聲，他沒有說話。
丹青沉默了一會，說道：“確實不一樣！我們在麗州剛見到王妃，那時候她自稱叫蘇沫，她看起來，很，很快樂。”
說到這，丹青看了眼夏侯楚煜，像是在回憶當時發生的事。
琅琊接着開口，“王妃那時對王爺的態度也很平和，不像現在這樣的，冷漠！”
青霜問：“那你們記不記得，小姐是什麼時候變的？”
這一回，無論是丹青還是琅琊，都沉默了。
因爲兩人都清楚地記得，王爺和王妃關係變化，是從夏侯吉出現後，他們在山上待了一夜，回來就不一樣了。
那一夜到底發生了什麼，不言而喻。
青霜直視着夏侯楚煜，聲音沉重，“王爺，我只能說，上天給了你機會的，但是你仍然沒把握住！你沒能認出小姐，還再次傷害了小姐，纔會讓她對你徹底失望。否則，忘情蠱不會成熟的那麼快！”
琅琊道：“既然是蠱蟲，祛除了便是！這裏是南疆，有很多能人，一定有辦法的！”
青霜苦笑，“哪有那麼容易！那蠱蟲已經侵入了小姐心臟，與心臟長在了一起。你們可以去問問圓明，問段天笑，這種情況下，如果驅除蠱蟲，那麼宿主也活不成了！”
“那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丹青見夏侯楚煜那麼痛苦，鐵骨錚錚的漢子，在戰場上受再重的傷都不曾流過淚，卻因爲深愛的女子那麼受傷，他真的看不下去了。
青霜也很頹然，“我不知道！我打算過陣子找我師父去問問，但是大概率是沒辦法的，因爲——”
青霜看着夏侯楚煜，嘆了口氣，最終還是不忍心再說下去。
“你們都下去，本王想一個人靜一會！”夏侯楚煜沉聲道。
他整個人的靈魂都好像被抽走了，眼神木然。
淺墨從山坡下來，一路都沒有回頭，待她進了自己房間，她便脫去了外袍，開始塗藥膏。
她身上沒有一塊好皮膚，全是疤痕，汗都出不來，所以南疆這樣的溼熱天氣是讓她很難受的。
她塗藥膏也很費時間，好在這雲池的水確實有點效果，她泡了這麼一會，還是挺舒服的。
“孃親！”
過了一會，阿念在外面敲門，奶聲奶氣地喊孃親。
淺墨聽到阿唸的聲音，心頭就會甜甜的，“阿念小乖乖，進來吧！”
門被推開了，發出“吱嘎”一聲。
淺墨是坐在屏風後的，而且阿念也看過她身上的疤痕，所以淺墨並沒有避諱，只吩咐阿念，“阿念，你和元寶玩一會，娘馬上就好了！”
“好噠！”阿念萌萌地應了一聲，卻擡頭看着和他一起進來的他爹爹，烏溜溜的大眼睛眨啊眨的。
他剛剛從外面玩回來，就看到他爹傻乎乎站在孃親房門口，小奶娃認爲他爹想進去但不好意思，畢竟孃親好像不喜歡爹爹了。
夏侯楚煜進來後，眼神就凝在屏風後那道身影上，他忍不住，忍不住想要見她，即使知道他就算來了，她也不會再理他。
可是他還是要來。
雖然隔着屏風，他看不清楚，但他看得出來，她在往身上塗藥膏，因爲房間裏有很濃的藥味。
淺墨這時起了身，朝牀邊走去，一邊軟軟地喚阿念，“阿念你過來，幫孃親一個忙！”
阿念又看了看他爹爹，然後蹬蹬蹬邁着小短腿跑過去了。
“像之前一樣幫娘抹在背上。”淺墨趴在牀上，將外袍稍稍褪下，露出後背。
阿念之前經常爲淺墨塗藥膏，一開始淺墨還怕嚇到他，但這個小奶娃也不知道是太小，還不懂事，還是意志太堅定，他不但沒被淺墨滿身的疤痕嚇到，每次還主動要爲她塗藥膏，一邊塗一邊還心疼地吹氣給她呼呼。
“好的，孃親！孃親不疼，阿念呼呼！”阿念爬到牀上，和元寶大人蹲在一起，就要爲淺墨塗藥膏。
元寶大人偷眼在看夏侯楚煜，大人它覺得大魔王今天好像不大對勁，它估計可能是看到主人太激動了吧。
畢竟主人和他那個王妃長的一模一樣呢！
阿念熟練地往淺墨後背上擠藥膏，用小胖手輕輕地揉。
或許是今天泡了雲池水的緣故，淺墨感覺身體輕鬆了許多，便有些昏昏欲睡。
阿唸的小手按摩也很舒服，她便閉上眼，咕噥道：“阿念，娘好累，睡一會，你給我塗完叫我一聲。”
阿念貼心地道：“好的孃親！”
這種情形，母子倆之前就經常有，所以無論是淺墨還是阿念，甚至是陪同的元寶大人，都不覺得有什麼。
夏侯楚煜這時卻還是忍不住走了過來，他就站在牀邊上，所以能直觀地看清楚淺墨的後背。
這一看，他便怔住了，他要很努力才能忍住不抽泣出聲。
正如青霜所說，淺墨身上，已經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她的身體就好像是殘破的娃娃，被人一針一線重新縫合起來，只是看着，就讓他感覺到她重傷時的慘烈。
夏侯楚煜真的恨不得一掌打死自己，她受傷時，他不在，她回來了，他沒認出來，還再次傷了她。
青霜說的對，他沒有資格了，他沒有資格再與她站在一起。
可是，可是他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只能看着她，卻不能抱她，觸碰她。
一想到她已經不愛他了，甚至對他沒有了任何感情，他的心就彷彿被萬千冰針扎過。
痛！錐心的痛！還有絕望！
但他也知道，他如今所受的痛不及她所承受的萬分之一！
怎麼辦？他到底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