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一萬步講，若是她的血真的有用，能徹底解了他的毒，那又怎樣？
他會因此而感激她。
但是，感激卻不是她所想要的。
她要的他給不起，她又何必讓他揹負着這個沉重的負擔？
當晚，段天笑便將那株從東海帶回的藥草熬製了，再在藥汁里加入淺墨的血。
這已是最後的機會了。
因爲這藥草離開土壤太久，若是再不用，藥效只會變得更差，甚至毫無藥效。
彼時，夏侯楚煜正端坐在書桌後批閱奏摺，丹青和琅琊隨侍左右。
這幾日他的心情很不好。
這纔不過初秋的天氣，段天笑剛進紫宸軒就感到了一股徹骨的冷意。
夏侯楚煜擡眸，看着段天笑端着一碗濃稠的藥汁走了進來，軒眉不動聲色的一擰。
他放下手中正在看着的奏摺，語氣中帶了一絲訝異，“怎麼？已經找到解毒的藥了？”
段天笑點點頭，將藥碗放在夏侯楚煜面前，笑道：“是啊。”
只是這個“是”字他說得十分心虛。
段天笑不敢想象，若是被夏侯楚煜知道他跑去找淺墨要血給他配藥喝，他會如何大發雷霆。
會不會直接摔了藥碗拒喝？
很有可能！
段天笑暗暗點頭，決定還是按着淺墨的要求，最好什麼都不要告訴夏侯楚煜。
可是段天笑不說，卻不代表夏侯楚煜聞不出來。
他端起藥碗，只聞了一下，便擡眸冷冷看向段天笑，“這藥怎麼有股血的味道?”
段天笑和隨在他身後進來的四婢不由瞪大了眼面面相覷。
方纔他們可都是聞過的，那血都混在了藥汁裏，只有苦澀的藥味，哪有血的半點腥氣？
王爺的鼻子也太靈了吧？
這樣都能聞得出來？
但是即使夏侯楚煜聞了出來，段天笑也是死都不會承認的。
他擡了擡眉頭，堅定地說道：“哪有血味，這明明是藥草的味道。”
夏侯楚煜聽他這麼一說，雖然心裏疑問，但是也就沒有多想。
他直接端起藥碗幾口吞了下去。
夏侯楚煜一喝完藥，段天笑和四婢以及丹青琅琊不由都緊張地盯着他看。
夏侯楚煜被他們看得有些不耐，便要揮手讓他們退下。
但是他剛一舉起手，心口處便突然傳來一陣絞痛。
他忙捂着胸口跌坐在椅子上，一張臉露在外邊的部分霎時變得慘白，脣色也變得烏黑髮紫。
“王爺！”
丹青琅琊以及四婢驚叫出聲，“段先生，王爺這是怎麼了？”
段天笑伸手便搭在了夏侯楚煜腕上，眉頭緊緊蹙在了一起。
忽然，他眸中一亮，轉到了夏侯楚煜身後。
段天笑命丹青琅琊將他身子扶正，忽地一掌擊在夏侯楚煜後心處。
此時，只聽“噗”得一聲，夏侯楚煜口中霎時吐出一大口黑血。
“王爺！”四婢緊張地看着他，生怕會有什麼差池。
段天笑見夏侯楚煜吐出了那一大口黑血，頓時鬆了一口氣。
他抱拳彎腰笑道：“這回可真要恭喜楚王了，麒麟血毒性已完全清除，楚王從此再不會受此折磨！”
“真的？！”丹青琅琊以及四婢還有些狐疑。
但是待到他們看到夏侯楚煜方纔還煞白的臉色已漸漸恢復，脣色也不再烏黑。
幾人眼中瞬間迸出狂喜，齊齊跪倒，恭賀夏侯楚煜，“恭喜王爺！”
夏侯楚煜正在閉目暗暗調息。
而這一次，他也發現血脈內力皆暢通無阻，胸口處隱隱的疼痛也完全消失，這才完全相信他的毒確實已完全清除。
有了這個認知，他眼中也是溢出驚喜。
一貫淡定如他，也着實爲能夠擺脫這個折磨了他兩年多的毒而感到愉悅。
高興過後，夏侯楚煜想知道，究竟是什麼奇藥解去了他體內的毒，於是便擡眸問起段天笑來。
段天笑高興地過了頭，也忘了淺墨曾交代他的話，直接便說道：“是王妃——”
“王妃？”
夏侯楚煜聞言卻是擰起了眉，眸中閃過訝異，他不明白段天笑爲何會突然提起淺墨，“王妃怎麼了？”
段天笑一愣，他是答應過淺墨絕不說出這藥是用她的血配成的。
但是既然已經說漏了嘴，那就乾脆讓夏侯楚煜知道吧。
也好讓他明白，他的這個王妃是多麼好的一個女子，竟然會爲了他連眉頭都不皺一下，就放了一大碗的血。
反正他又不是故意說出來的，想必就算淺墨知道了，也不會怪他的。
他順便一定還要建議夏侯楚煜多多賞賜他的王妃。
這樣一來，淺墨說不定還要感激他呢。
段天笑如是想着，便喜滋滋地接着說下去，“是王妃——”
可他還沒說完，就聽此時藍畫匆忙接口道：“是王妃叮囑奴婢們一定要找到解毒的藥！”
“哦？”
夏侯楚煜一挑眉，狐疑地看了眼藍畫。
他倒是沒想到淺墨會那麼關心他，但是他又總覺得藍畫的話有些奇怪，便又看向段天笑，“段天笑，你方纔要說王妃什麼？”
段天笑見藍畫這麼說，一時也不好否認。
只得嘻嘻一笑，點頭道：“是啊，王妃很關心王爺的，這藥也是王妃找來的。”
夏侯楚煜聞言，眸光立即冷凝下來，他冷聲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本王面前胡說八道！”
他一動怒，心口驟然又是一緊，胸肺處一陣氣血翻騰。
他忙捂着胸口，喘息變得急促。
“王爺息怒！”四婢立即緊張地跪倒在地。
段天笑則是上前一步，替夏侯楚煜按摩起胸前的幾處大穴，一邊抱怨道：“我說楚王，你這毒剛清，身子還弱着，這時候可千萬不能動怒，否則筋脈逆行可就了不得了。”
夏侯楚煜卻只是冷冷睇了段天笑一眼。
待到氣息順暢了，便一把揮開他，冷聲道：“說吧，這藥到底是什麼？”
段天笑本就不想瞞夏侯楚煜，此時便笑道：“剛纔我已經說了啊，是王妃找來的藥。”
他本來說的就是實話，夏侯楚煜也太多疑了。
“是嗎？那麼她又是從何處得來的藥？”夏侯楚煜問道。
顯然他對段天笑的話完全不相信。
他知道段天笑找藥找了很多天都沒找到，淺墨又怎會那麼輕易得到。
段天笑眼珠子一轉，露出詭異一笑，不動聲色地朝門外溜去，到了門前方纔停下。
他轉身看着臉色冷得像是冰塊一般的夏侯楚煜，伸出手指撓了撓俊臉。
方纔小聲說道：“就是那個楚王方纔也感覺到了的那個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