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
簡單的對話後,便是一片沉默。
又過了許久,寧澤言小聲問:“你生病了?”
徐安曉愣了下,點點頭,輕應了聲。
“非要去到國外治病嗎?”
“是。”
“那我等你回來。十年,二十年,我都等。”
“不用。”
徐安曉眨了眨有些泛酸的雙眼,“別等我。”
“如果我非要等你呢?”
“我不回來了。”
兩個人的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
徐安曉看着寧澤言有些發紅的眼眶,差點兒沒忍住哭了出來。
雙眼緊緊的盯着男生胸前的衣襟,強迫自己將眼淚憋回去,輕聲說:“我不回來了,你別等我,也別念着我,我不好,你去找個比我更好的姑娘吧。”
“我找了十七年才找到一個你,你捨得讓我再找十七年?”寧澤言雙手扣住徐安曉的肩膀,目呲欲裂的瞪着她,“你捨得讓我找別人?”
“隨便你!”
徐安曉拂開寧澤言的手,快步走向不遠處正等着她的那輛車子。
寧澤言下意識想追,徐安曉的聲音傳來:“寧澤言,別讓我討厭你。”
寧澤言的步子立即就釘在了原地。
再也邁不開步子,眼睜睜的看着他喜歡的姑娘,上了那輛車子。
看着那輛車子緩緩的,從他的視線裏消失。
看着那個他喜歡的姑娘,從他的世界裏消失。
……
上了車的徐安曉,抱着發疼的腦袋,無聲的哭了起來。
駕駛座上的女人也跟着紅了眼眶,握着方向盤的手指骨泛白。
許久許久,車內響起少女悲慼的聲音,“媽,我喜歡他,可是我怕手術失敗,我怕我活不了……我不能讓他白白等我。”
女人眼眶裏的淚,伴隨着少女的這句話,順着臉頰滑落下來。
良久,女人輕聲說,“曉曉,不要想那麼多,你會好好的。我的女兒這麼好,上天不會虧待你,一定會沒事的。”
這句話,也不知道是安慰自己的女兒,還是在安慰自己。
徐安曉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扭頭看向窗外,瞳孔輕縮,“媽,快停車!”
女人被嚇了一跳,立即踩下剎車。
徐安曉推開車門下了車,往回跑了一段路。
撥開路邊的草叢,果真不是她看錯了,有個姑娘正躺在草叢裏。
姑娘捂着小腹,滿臉蒼白的擡起頭,警惕的盯着她。
徐安曉緩和了面色,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和善點,“你沒事吧?”
姑娘看了看徐安曉,又看了看徐安曉身後的女人,遲疑了片刻,啞聲問:“可以幫幫我,送我回家嗎?”
徐安曉見她看起來很不好,連忙招呼自己母親,將那個姑娘扶回車裏。
上了車後,徐安曉問:“你要去醫院嗎?”
姑娘搖了搖頭,哽咽着說:“我想回家,求你們送我回家。”
徐安曉沒敢再多說什麼,詢問了地址,讓母親送她。
時間尚且好在,徐安曉送那姑娘回去後,母女兩人才繼續往機場趕。
上飛機之前,徐安曉收到了寧澤言發來的短信。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我不等你。
徐安曉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再次決堤。
……
填寫志願那天,寧澤言看着寧子翼志願表上第一志願寫着A大,輕聲說:“子翼,對不起,我不能繼續和你在一起了,我不想考A大。”
寧子翼擡起頭,靜靜的看着自己弟弟。
寧澤言說:“我想學醫,爺爺也支持我學醫,我要報考醫科大。”
寧子翼沉默片刻,點頭,“好。”
他們形影不離了19年,就像是彼此的影子,一起來到這個世界上,一起蹣跚學步,一起牙牙學語,一起上學唸書。
從小到大都在同一個班都是同桌的他們,終於要分開了。
寧澤言如願的考進了A市醫科大。
臨牀外科學,神經外科。
拿到錄取通知書那天,寧澤言同時收到了一個匿名快遞。
盒子裏面只有一張嶄新的照片。
照片中,陽光和煦的公園裏,徐安曉笑得十分甜蜜的偎依在一個男生身旁。
背面,寫着十個娟秀的字:天氣很好。我很好。他很好。
連署名都沒有。
既然她好,那就好。
他答應過她不等她的,他真的不會等。
他也不怪她丟下他。
是他沒本事讓她留在國內治病,是他沒本事讓她安心的留在他身邊。
人都是自私的,爲了活命,她要離開他,無可非厚。
只要她能好好的,他有沒有她都已經沒關係了。
……
燒掉所有和有關徐安曉的東西后,寧澤言也逐漸的走出了陰霾。
不再去想徐安曉,不去打聽有關於徐安曉的任何事情。
一年又一年的過去,時間逐漸磨平了傷痕,將回憶收入匣子藏進心底深處。
寧澤言以爲,此生再和徐安曉沒有任何交集。
她在遠方好好的,他在國內也好好的。
直到那個大雪天裏,寧子翼將一個箱子交給他。
箱子上貼着一張快遞單,看着寄件地址,寧澤言心底深處似乎有什麼即將東西要破土而出。
“她呢?”
“湘瑜說她沒有熬過第三年。”
寧澤言身子驀地僵住,渾身血液倒流。
沒有熬過第三年……所以說,在他以爲她在國外過得很好的這些日子裏,她已經離開這個世界整整十年了。
她明明說過她很好的。
她怎麼能不好呢。
在醫院工作多年,見慣生死,寧澤言以爲自己的心已經夠冷硬。
可是聽聞徐安曉離世的消息時,一個三十歲的大男人還是忍不住哭了。
十多年來,他救死扶傷,一次次將病人從死亡邊緣拉回來,廢寢忘食的跟死神搶人,就是希望能給她累積功德希望她能一直的好。
可什麼上天哪有什麼好生之德,上天它從來不憐憫世人。
不曾憐憫那個年紀輕輕便被病魔折磨離世的姑娘。
也不曾,憐憫過他。
那天,寧澤言蹲在地上哭了許久許久。
寧子翼靜靜的站在他身後,紅着眼眶看着他。
那箱東西,是柳湘瑜寄來給寧子翼的,讓寧子翼轉交給寧澤言。
寧子翼早就收到了那箱東西,只不過一直放着,直到寧夏出生了,自己有精力去看住弟弟了,纔將東西交出去。
……
哭了一場,寧澤言抱着箱子躲回臥室。
箱子裏都是些零零散散的東西,全是當年在一起時寧澤言送給徐安曉的。
徐安曉將寧澤言送給她的那些東西歸還部分,有她痕跡的另一部分,全燒掉了。
因而,自當年寧澤言親手燒掉徐安曉送給自己或是自己從她那裏討來的東西后,這麼多年來,寧澤言手裏再沒半點和徐安曉有關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