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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叔,我們要去縣城。”許嬌杏一走近,就笑着掏了兩個銅板遞給川叔。</p>
川叔接過錢,往許嬌杏身上打量了幾眼:“杏丫頭,聽說你搬到瓜棚裏去住了,你大哥還幫你起了竈臺?”</p>
雖然白廟村並不大,村東頭掉了個南瓜,村西頭立馬就曉得了。但她畢竟住在村子外頭,許嬌杏如何也沒有想到昨兒個才發生的事兒,如今就有人知道了。</p>
許嬌杏禮貌性的朝着川叔笑了笑,不想被人這麼看稀奇一樣盯着,拉着阿滿就上了牛車。</p>
這牛車其實是由老牛和木板車綁在一起的,背後沒有靠的,周遭簡單的用木頭樁子擋了一下,至於車頂則是由稀稀疏疏的茅草組成,看上去有些一言難盡,許嬌杏多看了兩眼,總擔心遇了大風,車頂上的茅草都能掀開。</p>
車內大概能坐五人,當然,那種體位頗大的坐上去會萬分擁擠, 饒是如此,如今車裏已經坐了三個人了,川叔也該發車了。</p>
許嬌杏拉着阿滿坐下,立馬就感覺到了一道冰冷的視線直直的朝她看來,她順着那目光看過去,卻發現是一個與她年紀相當,身材嬌小,白白淨淨的姑娘。</p>
是許香慧!她孃家三嬸的女兒。</p>
印象中,她極討厭原主,沒少在原主背後搞小動作,如今日這般平靜,倒是難得。</p>
不及多想,許嬌杏又聽到了一陣冷哼聲,一擡眸就對上了故意偏着腦袋不看她的三嬸小王氏。</p>
似是感覺到了小王氏和許香慧的不待見,阿滿低低的喚了她一聲:“娘?”</p>
許嬌杏衝着他搖了搖頭,又將他的小身板攬到了懷裏,既然小王氏和許香慧都這個態度了,她自也沒必要再教兒子要有禮貌。</p>
索性,牛車很快就行駛起來了。</p>
許嬌杏一手摟着阿滿,一手死死的扣着牛車邊上的木頭柱子,一路搖晃着,很快就到了臨縣的城門口。</p>
待孃兒兩下了牛車,川叔又囑咐着他們到時候還在城門口等,他湊夠了人數就發車回村。</p>
許嬌杏想着今日的事兒還多,不由加快了腳步。</p>
待她到了東市時,街上還有些冷清,過往的行人更算不得多,但今日擺攤的人明顯多了許多,許嬌杏帶着阿滿直走到場尾才找到了一個攤位,等她把揹簍放下,將竹筍和折耳根擺好之後,就隱隱的聽到了一陣叫賣聲。</p>
周遭的攤販或蹲着、或站着,人人面上洋溢着興奮的目光,就等場正式開了,好等來第一個客人。</p>
許嬌杏見街上也沒多少人,這就讓阿滿守着攤,自己則在菜市上轉了一圈,也好看看街道上的竹筍多不多,瞭解瞭解價格。</p>
可這一圈轉悠下來,許嬌杏一顆心都潑涼潑涼的了。她雖早有心理準備,卻也沒想到這街上又陸陸續續的擺了好幾個賣竹筍的小攤,至於賣折耳根的,倒也有,數量卻算不得多。</p>
許嬌杏大概問了問價格,得知了折耳根能賣四五文一斤,而竹筍則只能賣三四文錢,心裏落差頗大。</p>
說來,在現代時,苦筍最高時能賣上二三十一斤,如今別說價格低了,數量還出奇的多,倒是真的讓人頭痛。</p>
做好了心理準備,許嬌杏則往包子攤上買了四個肉包子,回了攤上,她就蹲坐在一旁,陪着阿滿喫包子,打算慢慢等着,耗上一上午,終歸不可能連一個生意都沒有。</p>
事實上,也正如她所料,這苦筍十分不好賣,她折耳根全賣完了,也沒賣幾斤苦筍。</p>
許嬌杏暗呼了一口氣,索性就降了價錢,三四文的苦筍,她就只賣兩三文,反正這東西也不要什麼成本價,上山一趟就能挖下來不少。</p>
更重要的是,這苦筍挑人,不喜歡喫它的人大有人在,新鮮的都不好賣,只怕做成筍乾也不一定好賣。</p>
沉思間,耳旁傳來了阿滿脆生生的嗓音:“美人姐姐!”</p>
許嬌杏一愣,一擡頭就看到田芙蓉正往他們這邊看來,田芙蓉的眼裏閃過了一抹困惑,待目光在阿滿身上轉悠了一陣之後,終才指着阿滿,恍然道:“你是,上次賣菇子的小孩兒?”</p>
阿滿重重的點了點頭,田芙蓉這就朝着許嬌杏攤前掃了一眼:“這苦筍我不愛喫,也弄不好,這回可不能照顧你們生意了。”</p>
“煮湯喝吧,味道可好了,你也可以做苦筍肉煲,肉要選擇肥瘦相間的五花肉,苦筍切片後和五花肉一起放入鍋裏燉,這做出來的苦筍一定是細嫩清脆還滑口!”</p>
許嬌杏不喜歡喫苦筍,只覺得用苦筍煲肉實在是太奢侈了一些,不過,說到這話的時候,她感覺到田芙蓉正仔仔細細的打量着苦筍,許嬌杏大喜,腦子裏已經千方百計的思索着推銷之辭了。</p>
這田芙蓉可是個大買主,兒子都這麼殷勤了,自己可不能太佛系,可偏偏她是個開診所的,從來就沒有給病人推銷東西的習慣,一時間,竟有些詞窮。</p>
倒是田芙蓉的目光在苦筍身上轉悠一圈之後,終是定定的望向了許嬌杏,不敢置信道:“你這臉?”</p>
“你吃了什麼?你這臉怎麼還長好看了?”</p>
聽着田芙蓉接二連三的問話,許嬌杏有些無奈,這人果真還是看重樣貌的,她每天都在堅持吃藥,臉上的暗瘡也確實在變淡,可這最先發現的人,居然是田芙蓉!</p>
“我娘沒喫什麼,平日裏,就喫些苦筍,美人姐姐,我不騙你,我家苦筍可好了。”</p>
阿滿軟糯糯的聲音再度傳來,許嬌杏瞠目結舌的朝着阿滿看去,偏偏自己這兒子說起假話來居然臉不紅,氣不喘的。</p>
甚至於,她還在他的眼裏看到的十二萬分的誠摯!</p>
這個小騙子!</p>
許嬌杏在心裏暗暗地罵了一句,田芙蓉已經拿了一根苦筍,望向了她的臉:“你沒騙我吧?”</p>
“美人姐姐,我和我娘都不會騙你的,你不相信我娘,你也得相信我,小孩子從來不會騙人的。”</p>
聽着阿滿一而三的保證聲,許嬌杏的嘴角抽了抽,田芙蓉已經朝她指了指:“去那裏稱秤吧。”</p>
還是魚鋪的方向,她要了所有的苦筍!</p>
等孃兒兩揹着空揹簍出魚鋪的時候,許嬌杏忍不住直直的朝着阿滿盯了過去,第一次,她懷疑起了那顧家二郎的人品。</p>
阿滿纔多大的孩子,忽悠人能如此信手拈來,只怕是基因在作祟,這顧二郎恐怕就不是什麼好人!</p>
她凝着眉,默了一會兒,適才發現,阿滿雖是長得面黃肌瘦,卻也長得濃眉大眼,鼻子挺拔。這五官雖沒長開,她也不得不否認,這基因,不錯啊!</p>
“娘?賺了錢,你不高興嗎?”阿滿被她娘盯的緊了,心下有些不安。</p>
許嬌杏摸了摸衣兜裏的錢,今日就賺了一百二十個銅板,賣給田芙蓉的苦筍也比市場價要貴上一兩個銅板!</p>
原本, 許嬌杏還想責怪他一番,讓他往後莫要再騙人,可這話到了嘴邊,他終是沒說出來。</p>
仔細一想,阿滿還真是沒有騙人。他不知道她有吃藥,在他看來,她也確實喫的是極普通的東西······</p>
“娘?”阿滿越發不安。</p>
許嬌杏暗暗的呼了一口氣,想着如今喫飽飯都艱難,阿滿也確實沒有故意騙人,適才嘟囔道:“果然,最長的路還是套路。”</p>
阿滿張嘴,還想叫許嬌杏,許嬌杏已經揉了揉他的腦袋,喜滋滋道:“走,娘給你買布做衣服,帶點夾襖那種。”</p>
“娘也做。”阿滿擡頭看着許嬌杏,目光裏帶着毫不掩飾的執拗,彷彿她不答應,他就不做了一般。</p>
“娘這次錢沒帶夠,先給阿滿做了,回頭再給自己做。”許嬌杏不得不耐着性子哄了兩句,好在阿滿也並沒有較真兒,只點着頭,鄭重的囑咐她莫要騙人,這就乖順的跟着她往東市最東邊的布坊走去。</p>
其實,東市和西市都有布坊,只不過,區別就在於料子,東市的布坊要粗糙些,多是一般人家買來做衣服的,而西市則是精良的細布,除非鄉紳富戶買的起,常人是看都不敢多看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