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章
年少的時候,最大的願望無非是“希望我喜歡的人也喜歡我”。
長大以後很多時候就會變了,可能會無奈地變成“希望我喜歡的人也能遇見他喜歡的人”。
陶枝一度覺得她的願望從前者變成了後者,並且始終在洗腦般地安慰自己,這沒什麼的。
生活本來就像一部電車一樣,到了某一站停下來,總是會要下去一些人。
她沒想過他會回來。
甚至這些年,她始終都連這樣的期望都不敢有。
因爲有些想法就是隻要開了個頭,就會失控一般沒完沒了地朝外翻涌。
昏暗的臥室裏只開了牀頭櫃上放着的小小一盞星空夜燈,星星點點明白色的亮光映在天花板和牆壁上,陶枝腦袋撐在枕邊看着牀邊的人,然後忽然傾身探過頭去。
她伸長了手臂,兩隻手捧着他的臉往上擡了擡,然後閉着眼吻上他的脣。
江起淮靜了幾秒纔回過神來反應,他隨手將手裏的蜂蜜水放到一邊地板上,掌心扣着她的後腦反客爲主站起身來,弓着腰低垂着頭。
他力道很重,動作卻綿長。
不知道怎麼,陶枝從趴在牀邊主動探身過去的姿勢變成了半靠在牀頭,仰着頭,被動地接受他的親吻。
腰肢發軟,身體滾燙。
舌尖被他抵着撤開一點距離的時候,陶枝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氣,仰起頭看他,眼神有些迷茫。
他的聲音同樣帶着喘息,嗓音沙啞低沉:“要洗澡嗎?”
陶枝心臟重重地跳了一下,她順從地點點頭:“要。”
江起淮垂頭,輕輕啄了一下她的脣:“去吧。”
陶枝稍微回過一點神來,她舔了舔嘴脣,然後結結巴巴地問:“那,洗了澡以後要幹嘛……”
她這話暗示得直白又明顯,江起淮碰着她脣瓣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後笑了。
他笑得低低沉沉,連眼裏都含了點笑意,看着她說:“洗了澡以後睡覺。”
陶枝抿了抿脣,慢吞吞地蹭下牀,走進了主臥洗手間。
她心跳快得像是要整個蹦出來了一樣,耳道里像是在開飛機,轟轟地震着響。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還是因爲過於緊張,腦子還有些暈暈的,整個人飄乎乎,甚至有點兒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
她將頭髮盤起來飛快地洗了個澡,赤着腳出來的時候輕輕敲了下洗手間的門。
“你給我拿件睡衣。”陶枝隔着門一邊小聲說,一邊想着爲什麼這種時候了她還要在乎穿不穿睡衣出去。
但是就讓她直接這麼出去,還是有些艱難。
“在哪裏。”江起淮問。
陶枝跟他說了,過了一會兒,洗手間門從外面被敲了兩下,然後門把手被旋開,江起淮並沒有進來,只從門縫裏伸進一隻手,手裏拿着一件粉色的睡衣遞過來。
她什麼也沒穿,兩個人只隔着一道虛掩着的門,她在門裏,他在門外。
陶枝腦子跟着臉頰耳朵一起沸騰,她根本顧不上也沒心思去看江起淮給她拿了什麼,飛快拽過來“砰”地一聲壓上了門。
她靠在門上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然後做了兩次深呼吸,抖開衣服直接往腦袋上套。
粉白色的睡裙將她整個人從頭到腳的蓋住,長袖,領口只露出一截脖子,其他地方嚴嚴實實。
陶枝:“……?”
陶枝滿腔緊張的熱血和醉酒以後的衝動被疑惑稍微澆滅了一些。
她歪着腦袋出了洗手間,江起淮正坐在牀邊,聽見她出來,擡起頭看過來。
他朝她招了招手。
陶枝剛剛纔澆滅了一分的衝動重新燃起來了。
她走到牀邊,慢吞吞地爬上去躺好,黑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然後嚥了咽口水。
江起淮拉着被子扯上來,然後將她整個人蓋進去,一直蓋到脖子,然後隔着柔軟的被子拍了拍:“睡吧。”
陶枝被他捂得只有一顆腦袋露在外面:“啊?”
江起淮:“睡覺。”
陶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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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枝甚至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睡着的。
起初是難以置信,後來又心情複雜,再後來大概是真的累了,她感受着他的氣息在她周圍籠罩,忽然又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心安,眼皮幾乎撐也撐不起來。
這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眼睛還沒睜開,太陽穴微微的脹痛感就先一步在黑暗中一蹦一蹦地傳來,陶枝趴在牀上,腦袋扎進枕頭裏,被角蓋着嘴巴打了個哈欠。
她迷迷瞪瞪地睜開眼睛,窗簾半拉開着,陶枝眯着眼,手背搭在眼皮上適應了一會兒明亮的光線,昨天的事情一點一點,慢吞吞的在腦子裏倒帶。
從燒烤店到車裏,從車裏到家,從家門口又到臥室。
陶枝擡手抹了一下眼角,轉過頭看向牀邊。
沒人在了,江起淮應該是早就已經走了,畢竟他今天也還要上班的。
也是沒想到,這人所謂的睡覺,真的只是字面上意思的睡覺。
陶枝忽然覺得跟正直的江同學比起來,她實在是太齷齪了。
她仰起頭,又看了一眼牀頭櫃,蜂蜜水沒了,取而代之的是她的小毫升保溫水杯放在亮着的小夜燈旁邊。
陶枝伸手把夜燈關了,又拿起了旁邊的保溫杯。
掰開釦子按開杯蓋,裏面輕飄飄的一點兒熱氣從杯口升出來,陶枝將杯子斜了斜,用嘴脣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裏面的水。溫溫熱熱的,並不燙。
她撐着牀面坐起來,靠在牀頭,捧着杯子小口小口慢吞吞地喝。
嗓子乾啞的感覺緩解下來,陶枝捧着保溫杯掀開被子光腳下了地,在看到身上睡裙的時候,她稍微頓了下。
澡被人連哄帶騙地趕去洗也就算了,還要想些有的沒的。
陶枝捂着眼睛懊惱又丟臉地嗚嗚了兩聲,纔將保溫杯扣好放在桌上,進了洗手間裏準備洗漱。
她昨天偷懶沒有洗頭髮,乾脆直接進浴室洗了個澡,一邊繼續回味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雖然某些細節讓她覺得自己像個色魔一樣丟人,但是總體來說,她跟江起淮的進展讓人覺得心情舒暢。身體裏像是住了一隻小鹿一樣在草地上撒了歡歡快地狂奔。
溼漉漉出來的時候,陶枝垂下頭,看了一眼擱在旁邊架子上的,江起淮挑的那件睡衣。
這件棉睡裙她很多年沒穿過了,好像還是高中的時候買的,因爲布料很舒服,陶枝也一直沒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