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下來？原來是那個出了意外的工人。
“張小爐？”我試探地問。
果然，那鬼物停住不動了。即使死後變成了鬼，神志不清，也會對自己的名字有反應。
許是剛剛來的路，我給他了柱香，於是他盯我了。
看着他摔得不成人形，血肉模糊得扭曲成一團，我內心涌起幾分不忍。
據說昨日警察去了事故現場勘查，初步鑑定爲施工意外墜樓，並非自殺或他殺。
可聽死者這怨念的口吻，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
“所以你不是意外墜樓，是有人將你推了下去，是嗎？”我問道。
結果這鬼物毫不理我，口兀自唸唸有詞：“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我不由問道：“害你的人又不是我，你爲何纏着我？”
我以爲他神智混沌，不會思考，沒想到他卻驀然擡頭，瞪着血紅的雙眼幽幽地看着我：“快阻止他，否則還會繼續出事。”
阻止誰？我聽不懂他的話。
他又絮絮叨叨說了一堆，看樣子這鬼物沒什麼道行，最多佈下結界將我困於其，嚇唬嚇唬我，可本身其實沒什麼攻擊力，也許只是最普通的灰衣鬼。
我見問不出什麼，用震鬼符將他收入葫蘆，準備交給鬼差。
卻在那時，斜刺裏竄出一道身影攔住了我。
“住手！他怨念未除，不能這樣將他交給鬼差。”一個義正言辭的聲音響起。
哪來的見義勇爲的？給自己加戲！
我擡頭一看，來者竟是昨夜那個找我要錢的貪財鬼。
他怎麼又來了？真嫌我給的少啊。
沒等我開口，他一臉嚴肅地說：“他生前從樓摔下去，那不是意外。”
這還用你說。
我冷冷地盯着鬼物，問道：“錢也給你燒了，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扔水泥管砸我的，和推他下樓的，是不是同一個人？”
鬼物面不改色道：“不是同一個人，是同一個鬼。”
我點點頭，並不意外，其實白天買冥幣時，聽到那老大爺的話，我已猜到幾分。
恐怕起因，是這片風水寶地下的將軍墓。
換句話說，工地在人家墓地施工動土，相當於搶了人家的風水寶地，墓主人怕是不同意了。
所以，這慘死的工人張小爐，想來只是墓主人用來震懾施工隊，震懾房地產商的炮灰。
而那些從天而降的水泥管，砸的也不是我，而是龍修。
作爲買下這塊地的房地產商，也是墓主人首當其衝威脅的目標。
至於那作祟的墓主人，我和龍修應該早都見過了。
是他佛牌裏，逃掉的老者。
我還記得他身着盔甲的樣子，寶刀未老，那氣質一看知道生前是位將軍。
想來，這將軍對龍修在他墓地動土一事懷恨在心，早盯龍修了。他卻毫不自知，還兀自與斧頭幫爭搶着所謂的風水寶地。
殊不知，他早被這塊地的原主盯了。
只是，這一切都是我的猜測。
於是我求證道：“是將軍墓裏的鬼在作祟，對嗎？”
那鬼物點點頭，旋即露出幾分傷感。
我不懂他在傷感什麼，也沒心情理他，眼下我更擔心另一件事。
若施工隊一直在此修建，那麼是不是還會繼續出意外？
鬼物似乎讀懂了我的內心，沒等我開口，說道：“那些人不收手，將軍絕不會善罷甘休。”
我知道是這樣，蓋樓蓋到人家墳頭，這不太歲頭動土嗎？
難怪次佛牌裏逃出來的老將軍一直嚷着“給我滾出去”，這是在讓龍修的施工隊滾出他的墓地啊。
若能阻止施工隊在此動土，是不是能平息他的怨念，那麼北冥焰送我的玄玉，說不定也能恢復明澈。
我當即將張小爐收入葫蘆，又對那鬼物道了聲謝。
走出結界時，發現這片區域根本沒有什麼火鍋店，都是結界內的幻象。街道已恢復本來樣貌，華燈初，行人寥寥。
藉着路燈，我纔看清，這鬼物眼底隱隱透着一股低眉順目的漠然。
“你究竟是何人？似乎對這裏發生的事很熟悉。”我不禁問道。
那鬼物一怔，緩緩垂下眉眼，作答：“我是將軍墓裏的陪葬奴隸阿昭。”
我一時語塞，原來是陪葬奴隸，難怪骨子裏透着一股順從。
不過，這廝找我要錢時，可一點都不含糊。
我看着這麼好欺負嗎？連一個陪葬的奴隸都敢伸手找我要冥幣。
“多謝柒姑娘。”阿昭忽然低下眉眼，語氣不似昨夜要錢時那麼兇，反倒有幾分愧疚：“阿昭確有要事在身，暫時不能回冥界，所以才急需用錢，他日這些冥幣定會還給姑娘。”
“別。”我急忙搖搖頭，“我不要冥幣。”
好不吉利。
說罷，我不再與他多言，叫了輛的士車，去了龍修家。
只要施工隊收手，不會再發生意外，這一切都在龍修一念之間。
坐在車，我已迫不及待撥了龍修的電話，想告訴他注意安全，那位將軍一定還在暗處盯着他，伺機而動。
結果，撥了幾次都沒人接。
我看了眼時間，現在才晚九點，按他的習性，不可能這麼早休息。
站在他家門口，果然裏面還亮着燈，似乎還隱隱傳來嘈雜的音樂。
難道在開party？
我敲了敲門，很快有人給我開門了。
一個身材火辣的靚妹，頂着一張濃妝豔抹的臉，站在了我面前。
舉着高腳杯，她挑了挑眉：“你誰啊？有邀請函嗎？”
屋內傳來快節奏的重金屬音樂，酒杯碰撞之音，夾雜着男男女女吵鬧的喧囂。
果然在辦party！
我無暇與不相關的人多費口舌，推開靚妹，徑自朝屋內走去。
寬敞的大廳，裝着一羣醉生夢死的俊男靚女，此刻他們配合着樂隊激情的演奏，搖晃着舞姿，生生把龍修家的豪宅變成了一個地下酒吧。
我撥開人羣，焦急地尋着龍修的身影。
忽然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小柒？你怎麼來了？”
我回身，看到提着紅酒瓶，滿眼微醺的龍修，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過來！”
我不想廢話，直接將他拉到人少的角落，開門見山：“你都性命堪憂了，還在這醉生夢死！”
他醉眼朦朧，根本沒理會我的話。
“陪我喝酒。”他嘟囔着，將酒杯推到我面前。
“滾！”
我不客氣地推開他的手，冷聲道：“快叫你的施工隊收手，你們動了將軍墓，現在墓裏的鬼魂要找你算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