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薇在島上住下。
她當真如曾對Sherry說過的那樣,跟Adderley像是普通朋友那般的相處。
他們難得能和平的坐在一起喝茶賞花,有時靜靜待着不說話,也能坐上大半天。
而這段時間,Adderley的身體也越來越糟糕了。
他咳血的次數增多,睡眠的時間越來越少,因爲毒素蔓延,他五臟六腑衰竭,身上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痛,無時無刻不在消磨他的意識。
由於疼痛,他連沉睡都做不到。
彼時,她和Adderley正坐在書房裏下棋。
透過落地窗,天邊的夕陽一點點垂落,被染紅的雲朵格外美麗夢幻。
最後一抹餘暉落到室內,最後被夜幕吞噬。
Adderley執棋的手突然頓住,他視線遙遙落到窗外,定定看了許久。
他對面,林薇薇也有些怔,偏頭望向身後玻璃。
這時,室內忽的響起男人淡淡的嗓音。
“林薇薇,我想再看一次,海面上的日升日落。”
他的語調不是命令,不是請求,只是平平淡淡的陳述。
林薇薇指尖蜷縮了下,輕微頷首,“好。”
這一決定,兩句話就被定了下來。
次日凌晨,天不亮,他們就出發去了海邊。
海邊的風微涼,迎面吹來,連空氣都帶着潮氣。
爲了防止受涼,林薇薇正將軟墊鋪到Sherry準備的椅子上。
Adderley靜靜看着她的動作,忽然輕咳幾聲,拿起手帕捂了下脣,幾滴黑紅色的血液滴落上去。
他面不改色將手帕放進口袋,彷彿吐了血的人不是他一般。
他最初咳血,還會刻意遮掩,但這幾天,他咳血愈發頻繁,卻依然,會刻意避開林薇薇。
鋪好了軟墊,兩人並肩坐在椅子上。
遠處海浪聲四起,像是一首永不停歇的讚歌。
直到一縷金色的光暈,從東方的地平線徐徐升起。
他們曾在小鎮的山頂看過一次日出,但又與海邊這次的風景不同。
陽光似是寸寸躍出海面,將蔚藍的大海映照的波光粼粼,遠遠望去,入目皆是一片蔚藍。
Adderley的面色有些蒼白,脣角卻勾勒出一個極淡的弧度,“很美吧?”
幾秒後,林薇薇輕聲應下,“是,的確很美。”
“這個島嶼,是我十八歲那年,以私人名義買下的。但這些年來,我只來過這裏兩次。。”
他以前身在暗網時,從不會感嘆或欣賞某一處的風景。
但卻潛意識裏,不想將黑暗血腥帶到這裏,大概是他成人禮那年,無意間瞥見的海上日出很美。
美到,令人不忍去破壞。
後來解決了暗網所有的事情,Sherry問他想去哪裏,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
如果註定要死去,他也想在一個心之所靜處離開。
天邊的太陽已經徹底升起,陽光普照大地,連沙灘前都暖洋洋的。
Adderley忽然緩緩起身,道,“走吧,該回去了。”
林薇薇一怔,“你不是還想看日落嗎?”
聞言,Adderley脣角輕扯了下,眼尾弧度似笑非笑,“太陽這纔剛升起,距離日落還有一整天,你難不成想在這裏待上一天?恐怕等不到日落,我們兩個就先曬成了標本。”
林薇薇,“……”
他這麼理直氣壯,反而讓林薇薇產生了一種錯覺。
好像上次,強行拉着她在山頂待了一天的人,彷彿不是Adderley一樣。
Adderley輕笑了聲過後,不等林薇薇回答,他就朝着來處緩慢走去。
轉過身,他將胸口涌上來的血腥氣壓下,脣角弧度深了幾分。
上次他帶着林薇薇去山頂待了一日,是覺得,那大概是他們能夠相處的最後一日。
可他沒想到,林薇薇會來到這裏。
來到……他最想讓她親眼看到日升日落的地方。
也是他心中唯一的淨土。
回到別墅,Sherry就迎了上來,“先生。”
她瞥了眼一側的林薇薇,低聲說,“先生,人已經到了。”
“嗯。”Adderley薄脣吐出個字音,偏頭道,“薇薇,我去下書房,你先回房間休息吧。”
“好。”林薇薇猜到他們大概有話要聊,點頭應下。
幾分鐘後,Sherry推開書房門,隨後錯開一步。
Adderley緩步走進,俊美蒼白的面容上,勾勒出一個略帶邪氣的弧度,“傅總,好久不見。”
室內,傅西爵掀眸,墨瞳微閃了下,字音淡淡,“Adderley先生。”
Adderley在沙發上坐定,這纔開口,“嘖,傅總還真夠大方,親自把林薇薇送到這裏來。你就不怕我反悔,再次把人扣下?”
“你不會,你也沒這個機會。”傅西爵語調平靜。
他敢把人帶來,自然就有把握將人平安帶走。
況且,最瞭解彼此的人,永遠是對手。
他知道,Adderley不會在禁錮薇薇的自由,否則當初,也不可能放薇薇離開。
Adderley脣角笑意淡了淡,字音低了幾分,“其實你本不該帶她來,我原本沒準備將事情告訴她的。”
他選擇悄無聲息的離開,就是因爲不想讓這件事情,成爲林薇薇心上的疤痕。
傅西爵搖頭,“你錯了。”
“薇薇從來不是自怨自艾的性子,有關她的事情,她有權利知道,更有權利去做任何她想做的決定選擇。”
況且,他若知道了真相,卻選擇隱瞞不告訴薇薇,這將會成爲他和薇薇心中,共同永遠無法跨越的溝渠。
雖然,這件事情,已經成爲了他心裏的一根刺。
半晌,Adderley脣角輕扯了下。
他和傅西爵明爭暗鬥這麼多年,甚至多少次想致對方於死地,任誰也想不到,他們居然也有能坐下來,平和寧靜的談話。
天邊的陽光更盛,許久後,室內又響起男人漫不經心的字音。
“那日碼頭動亂之後,傅總可曾查到八號的訊息?”
傅西爵眸子沉了沉,“我的人還在繼續搜查中,至今依然音訊全無,海里也並沒有打撈到她的屍體。”
“她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我還算了解她,當日她敢跳海,想來是另有渠道可以逃生,有很大的概率,她還活着。”Adderley的聲線也驟然涼了幾分。
八號,如今是傅西爵和Adderley心中.共同的陰霾。
若她死了,也要親眼看見屍體,方得心安。
若她還活着,憑藉她背叛Adderley,也要殺掉林薇薇的執念,也終究是個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