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她走了,我們一起來了】
陳諾這一晚上,就坐在家裏的客廳。
沒有在沙發上,而是就坐在了地板上,雙手抱着膝蓋,擡頭看着牆壁上的那張老太太的遺像。
彷彿這個陌生的家裏,只有這張遺像,纔是自己僅剩的,唯一的熟悉的存在。
終於,迷迷糊糊彷彿到了天亮的時候,少年的眼睛裏忽然閃過一絲決斷。
他踉踉蹌蹌爬了起來,走回房間裏,開始翻家裏的抽屜。
先是找錢。
臥室的牀頭櫃裏,找到了一些現金,萬把塊總是有的。
陳諾看着那一疊鈔票,猶豫了一下,從中間數出了八百塊錢來。
“這是我的……其他的,不是我的。”
陳諾嘆了口氣,然後找到了自己的身份證和學生證。
他在衣櫃裏找到了一個保險箱,不過密碼他自己並不知道——也沒有興趣知道。
看了一眼保險箱後,就挪開了目光,從衣櫃裏挑出了兩件自己認識的衣服換上。
最後又從裏面翻出了一個單肩的揹包來,把東西丟盡了揹包裏。
站在大衣櫃的鏡子前,打量了一下自己。
陳諾回到了客廳,又爬上椅子,將遺像摘下來,拿了條毛巾,小心翼翼的包了起來,鄭重放進了書包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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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七點多的時候,陳諾出門了。
關上房門——但是沒有鑰匙沒辦法反鎖。
好吧,家裏的這個門都是新的。
陳諾下樓,走出了小區。
在路邊買了個蒸飯包油條當早餐,看了一眼清晨早高峯正在忙碌奔走的行人,陳諾一邊啃着手裏的早飯,一邊沿着馬路往前走。
在公交車站等了十幾分鍾,隨着擁擠的人羣,少年艱難的擠上了公交車。
顛簸之中,他始終小心翼翼的將單肩包抱在身前,生怕別人擠懷了包裏的遺像相框。
早高峯的公交車裏,擠的就如同沙丁魚罐頭,少年沉默的承受着,忍耐着。
半個小時後,陳諾下了公交車,又步行走了十幾分鍾,終於來到了一個所在。
金陵火車站。
時間還太早,售票窗口還沒有開,不過窗口外已經有不少人在排隊了。還有人直接坐在行李箱上。
這個年代,2001年,智能機都還沒有出來,互聯網也只是剛起步而已,網絡購票渠道自然不必說了。
陳諾安靜的站在了排隊隊伍的最末尾,然後沉默着,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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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點的時候,陳諾從售票大廳出來,手裏緊緊捏着一張火車票。
從金陵到滬市的,T138。
這已經是能買到的最早的班次了。
出門前換上的衣服,經過了公交車的擁擠和售票窗口排隊人羣的擠壓,已經變得皺巴巴的了,腳下的鞋也在擠公交的時候被人踩了兩腳。
陳諾拿着票和證件,進入候車大廳,安檢後,坐在候車大廳裏,默默的繼續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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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幹什麼?”
“不知道,跟着看吧。”
鹿細細嘆了口氣。
四個女人,外加吳師兄,在候車大廳的腳落裏默默的注視着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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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兩點四十多分的時候,陳諾走出了滬市火車站。
身上滿是泡麪薰出來的味道。
在火車上,坐在身邊的旅客泡麪的時候,還不小心灑了一點湯汁出來,濺在了陳諾的T恤衫上。
人家很客氣的道歉了,陳諾也沉默的接受了,沒說一句話。
站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陌生的火車站,陌生的廣場。
陳諾其實心中有些膽怯和茫然,但一瞬間,用力抱了抱手裏的單肩包,感覺到了包裏那個硬硬的相框,少年忽然心中就多了那麼一絲絲的勇氣。
沒有太多的社會經驗。
出門遠行的經驗也基本是零。
但是少年記得從前從別人聽來的話,走出火車站後,拒絕了身邊跑來的好幾個搭話的黑車司機,只是找了個路邊巡邏的警察,問了下路,就步行離開了火車站前的廣場。
嗯,又在廣場的南邊,一家招牌很大的快餐店裏,買了幾個包子。
這家店的名字,記得之前在班上,聽來過滬市的同學說過,記得是價格不貴,而且味道也還可以。
新亞大包。
買了兩個肉包子,加一瓶礦泉水,陳諾步行在上海的街頭。
走了大約幾百米,估算着離火車站已經有些距離了,陳諾在路邊,忍着肉疼,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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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點多的時候,陳諾站在了陸家嘴。
2001年的滬市陸家嘴,還遠遠沒有後世那一大片氣勢驚人的摩天大樓羣。
金茂自然是不存在的,上海中心自然也不存在的。
正大廣場還是這裏的地標,綜合性的大商場。江邊的香格里拉酒店還是高檔酒店的象徵。
哦對了,湯臣一品也還沒有。
陳諾站在的地方,是明珠塔的柵欄牆外。
暑假還有最後幾天,學生黨和旅遊的人羣還有一些的。
陳諾買了門票跟着人羣進入,看着周圍三三五五的旅客,有的是一家幾口,有的是呼朋喚友。
形單影隻的陳諾,默默的走過人羣,看着那些手裏拿着數碼相機在拍照的旅客,其實心中是有些羨慕的。
不過用裏捏了捏包裏的相框,少年的臉色平靜了下來。
(我也不是一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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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了好久的隊,終於上了電梯,然後來到了明珠塔上。
通過樓梯來到了著名的玻璃層……
少年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這個年紀的大男孩特有的那種躍躍欲試的孩子氣的表情。
好奇的,又害怕的,一點點的走上了玻璃棧道,然後驚奇的看着腳下透明的玻璃下,如同萬丈懸崖一般的感覺。
看着如同螞蟻般的行人,看着如同火車盒般的汽車。
醒來後,第一次的,陳諾的嘴角不自覺的,露出了笑容來。
猶豫了一下,陳諾開始觀察附近的人羣,然後找到了目標,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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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專門做生意拍觀光照的漢子,被陳諾拉了一下。
主動搭話,讓少年有點緊張。
老油條的生意人,很快看穿了少年的底細,然後報了一個八十塊錢的高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