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陽一直低着頭，連大氣都不敢出。
光是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緊張到了何種地步。
“你說話啊！”周朗沒了耐心，一拍桌子對着吳陽說道。
雖說我知道周朗肯定是很生氣，但他不是吳陽的外甥嗎？這樣的語氣，會不會顯得太沒禮貌了點？
“是誰？”
蕭昱澤眉頭皺了皺，厲聲再問了句。
吳陽的雙拳捏得死緊，反覆咬着自己的雙脣，好半天，才艱難地吐出了三個字。
“江小姐。”
江小姐？
我認識的姓江的小姐，又和我有仇的，怕是隻有江靈一個了。
“你是說江靈？”我不確定，卻又很確定地問道。
老頭沒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周朗氣得是牙癢癢，憤憤說道：
“我就知道是這個女人吧！蕭昱澤你能不能行了，這個江靈都在你眼皮子底下搞出多少事情來了，你當真不管？！你捨不得，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捨不得？
這三個字，狠狠地戳在了我的心上。
我很想問蕭昱澤和江靈究竟是什麼關係，可我又以什麼身份來問呢？
從始至終，都是我一廂情願，自作多情，他可從來沒說過什麼。
“不過，這天方盒不是早就失傳了嗎？江靈怎麼會有這個東西？”周朗拿起天方盒，對着吳陽厲聲問道。
“我不知道。”吳陽連連搖頭，解釋道：“她只是把這個東西給我，叫我交給蘇九。其他的事情，她一個字都沒告訴我。”
“你都爲了她背叛蕭昱澤了，會對她的事情一無所知？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可是你認的乾女兒啊。”
江靈居然是這個吳陽的乾女兒？
那他會做出這種事來，就一點都不奇怪了。
可上次吳陽不是告訴我，他其實很多年前就已經死了。加上現在他一直維持着六七十歲的模樣，有江靈這樣一個二十出頭的乾女兒，是不是太不協調了？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這些年我們一點聯繫都沒有。我也是念在以前的交情上纔會幫她的。而且她給我天方盒，不是好心要救周朗出來嗎？”
“呸！她好心個屁，差點沒把蘇九給交待在裏面！她和蘇九之間什麼仇什麼怨你又不是不知道，能安什麼好心？！要不是我和蕭昱澤在，蘇九早就沒命了！”
一提這個，周朗就氣憤到不行，就差上前對吳陽動手了。
吳陽一愣，很是驚訝地擺手道：“這個我真的不知道，我以爲她真的是要讓蘇九帶着天方盒進去救人的，就連使用方法，也是照着她說的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蘇九。如果我知道她有陰謀的話，肯定不會這麼做的。”
也就是說，全程吳陽都不知情，只是被江靈當槍使了。
雖說這也不是不可能，他也說得足夠情真意切，可我還是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猛地，我想起了我進到虛妄之城前，看到吳陽的那個詭異的笑容。
那樣一個讓人頭皮發麻的笑，說他什麼都不知道，這怎麼可能？！
我不相信。
“你確定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可我看你當時的反應，可是一點都不像。你別告訴我，我進到虛妄之城前，看到你那種奸計得逞的笑容，是我看花眼了。”我的眉頭皺了皺，嚴肅地看着吳陽說道。
吳陽看着我，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只是一個笑容能說明什麼，老朽就長這個樣子，臉上就這麼一張皮，不管怎麼笑，你都不會覺得和藹可親吧。”
人家都自我貶低到了這個份上，好像我再抓着這個笑容不放，也沒什麼意義。
就算這個笑真代表什麼，當時我又沒拍照，只要他矢口否認的話，我能有什麼辦法？
蕭昱澤一個冷冷的眼神掃了過來，剛剛還一臉無所畏懼的吳陽，瞬間又變得膽怯起來。
他不怕我，但絕對怕蕭昱澤。畢竟能展現出那樣可怕實力的人，怎麼可能不讓人心生懼意？
“一個笑固然說明不了什麼，但老吳，你跟了我怎麼也有五六百年了吧，你是什麼樣的性子，我清楚得很。依你小心謹慎的性格，怎麼可能在不完全將事情調查清楚的情況下，就貿然做出這樣的舉動。你明知道，她是我最在乎的人，又怎麼可能這麼大意？！看來我今天不給你點苦頭喫，你是不打算說實話了！”
蕭昱澤口中的那個她，指的是我嗎？
最在乎的人？
我怎麼自己都不知道？！
蕭昱澤一番話，嚇得吳陽當場就跪了下來，顫抖着身體道：“大人，我錯了。是我一時糊塗，纔會答應了江靈的要求，可老奴這也是爲來了你好啊！這個女人把你害得這麼慘，她死有餘辜！你不殺她就算了，爲什麼還要一次次地幫她！”
“她的命是我的！是死是活還輪不到你來做決定！”
蕭昱澤周身散發出強大的怒氣，哪怕我站在一旁，都忍不住瑟瑟發抖。
更何況，在他面前的當事人吳陽了。
“大人，我錯了，這樣的錯誤我保證不會再犯了，請你再給老奴一個機會！求求你了，大人！”
吳陽說着，不停地給蕭昱澤磕頭認錯。可蕭昱澤的臉色，絲毫沒有緩和。
“我的規矩你是知道的，不忠不義的人，沒有資格留在我身邊。”
吳陽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連連搖頭道：
“不……不要……大人，念在老奴跟在你身邊這麼長時間，求你饒過我這一次吧……求你了……”
蕭昱澤背轉過身，聲音清冷如常。
“是你自己動手還是我來？”
我一頭霧水，全然不明白蕭昱澤話中含義。
他難道不是要趕走吳陽嗎？自己動手又是什麼意思？
茫然之際，吳陽已經是取下了他的墨鏡。他的雙脣微微顫抖着，臉上的表情有些恐懼，又有一些絕望。
一雙猩紅的眼睛，也再次暴露在了我的面前。這雙眼睛真的是，不管什麼時候看到，不管看多少次，還是會覺得恐懼。
可一想到這是神獸高黎的眼睛，我又忍不住有些好奇。
我硬着頭皮，勉強看向了吳陽的眼睛。
從眼白到瞳孔，全都是紅色的。最中間的地方，還有兩個暗紅的光圈在隱隱閃爍着，一看就能感覺到，裏面隱藏着的巨大能量。
原來這就是神獸的眼睛啊，果然是不同凡響。
就在我由衷感嘆着眼睛的出彩之際，吳陽突然是伸出右手，將彎曲着的食指和中指猛地插入了自己的雙眼。
“啊！！！”
伴隨着一聲慘叫，那雙猩紅的眼睛被吳陽從自己眼眶裏活生生摳了下來。
這場面太過於血腥，我忍不住朝着蕭昱澤靠近了些。
那雙眼睛離開吳陽的身體後，他僅存的臉上和手上的皮如同風化一般消失不見。接着，他的骨頭髮出嘎吱嘎吱的響聲，鬆動着全都瓦解在了地面上。
是這雙眼睛續着吳陽的命，沒了神獸眼睛的加持，他的生命，自然是走到了盡頭。
而蕭昱澤，從頭到尾，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雖說我不知道他們怎麼能活這麼久，吳陽還能跟他五六百年，但這麼長的時間，哪怕是主僕，也不會一點感情都沒有吧。結果他說要吳陽的命，吳陽就乖乖去死了。
雖然，在很多年以前，吳陽就應該是一具屍體了。但這樣的場面，還是讓我心裏怪不是滋味的。
神獸高黎的眼睛就這麼掉在了地上，周朗眼疾手快，迅速將它撿了起來，揣進了自己的衣兜裏面。
“之前那個什麼最強王者讓你就那樣滅了，這東西可不能再浪費了。”
蕭昱澤瞥了他一眼，冷聲說道：“你先帶她回去吧，我去找江靈。”
“你可算是知道找她了，希望你這張不怎麼樣的臉能發揮點作用，好歹讓她聽聽你的。再讓她這麼鬧下去，也不知道蘇九還能撐到什麼時候！”
周朗說的沒錯，最近這個江靈搞出來的幺蛾子，實在是太多了。一件接一件，我哪裏承受得住！
蕭昱澤說完就走了，我的心情，也是說不出的複雜。
如果想要活命的話，我當然是希望江靈能聽蕭昱澤的，別再對我下手了。
可她要是聽了，不也就意味着他們的關係很不一般嗎？
一時之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她聽還是不聽了。
但其實，我還有個很不光彩的想法。
我希望江靈死。
她不是什麼好人，甚至都不能算是人。我外公的死，和她有脫不開的關係。在沾染了這麼多人命的情況下，她真的是死有餘辜。
我看向周朗，有些無語地開口道：“你不是一向喊着要降妖除魔嗎？江靈做了這麼多壞事，你怎麼還能這麼放任他不管？是沒人給你酬勞你不想出手，還是忌憚蕭昱澤？”
“都不是。”周朗搖頭，神色複雜地看向我，抿了抿脣道：
“因爲她死了，你也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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