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也忍受不了這種非人的折磨,忍不住鬆開法訣,往後退了一步。
那非人的痛苦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舒爽和愜意。
蘇乙甚至忍不住想要叫出來。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來,露出無比享受的表情來。
剛纔他有多痛苦,現在就有多舒服。
陳友笑呵呵道:“是不是感覺很輕鬆,像是舒舒服服睡了一覺一樣?”
“……”
蘇乙其實想說,自己現在的感覺像是賢者時間十倍疊加。
“業力被燒掉一分,你就超脫一分,這是從身體道魂魄的超脫和昇華,你當然覺得很舒服。”陳友道。
蘇乙微微沉默,看向法陣中的水鬼,這水鬼身上已經直冒黑煙,淒厲慘嘶根本停不下來,瘋狂四下衝撞,根本停不下來。
他看向陳友問道:“你也是這樣嗎友哥?”
“渡人者不自度,我沒什麼感覺。”陳友搖頭,“你之所以會有感覺,是因爲我在乾位,你在坤位,你我站在法陣陰陽兩側,相當於陣眼之處,自然會跟陣中之鬼一樣,被業力反噬。”
“不過你最好忍着點,這種機會你可能這輩子都碰不到的。”陳友道,“你以後不會找到願意渡你的同道,因爲渡人,相當於把你的業力,轉接到我的身上。這種損己利人,自我犧牲的同道,你覺得你以後會遇到嗎?”
蘇乙愣了一下,問道:“友哥,假如我殺人放火,業力大到沒邊,現在被你轉接過去,你會有什麼下場?”
“那自然是永世不得超生咯,還用問?”陳友隨意道。
他看了看即將燃盡的香,道:“來,你我一同續香,然後繼續超度。”
蘇乙臉皮微微抽搐,道:“友哥,我覺得我還是隻跟着你誦經,就不站位掐訣了。”
“神經啊?”陳友詫異看着蘇乙,“這麼好的機會,錯過就沒了!”
蘇乙搖頭:“我怕疼。”
陳友臉一黑,似乎就要爆粗口,不過隨即一愣,驚疑不定看着蘇乙,若有所思。
最終他道:“好吧,那你就站在陣外,跟我一同誦經。”
頓了頓,又補充道:“認真點,這是積陰德,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好,友哥。”
蘇乙很清楚要是自己業力被轉接走,對自己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但他的業力,陳友絕對接不住。
他甚至都有些後悔自己沒有提前問清楚這些事,不然剛纔這一炷香他都不會上陣。
陳友說罪大惡極的人會感到皮開肉綻渾身發燙。
但蘇乙剛纔感覺骨頭都被燒化了,靈魂都彷佛被燒焦了。
他甚至覺得自己比陣中的紅衣水鬼還要痛苦幾十倍。
那他的罪算什麼?
罄竹難書?
當然,業力也不光是惡業,只能說蘇乙作的業力遠遠不能以常理度之。
接下來,蘇乙就站在陣外,跟着陳友誦經。
這下他沒什麼感覺了,既感應不到靈氣,也感應不到業力。
他只是看着陣中的厲鬼不斷痛苦嘶吼,瘋狂衝撞。
到了後來,陣中黑煙滾滾,根本看不清厲鬼真容了。
四炷香後,濃煙散去,陣中的水鬼居然變成一個面目姣好,只是皮膚有些蒼白,渾身溼漉漉的女鬼。
她滿臉驚恐,渾身顫抖匍匐再陣中,對着中場休息的陳友不斷磕頭,眼中寫滿哀求之色。
“吶,這鬼的惡業被渡去,它的本性之靈就開始恢復,樣貌也會慢慢變成它生前的樣子。”陳友端着保溫杯,一邊抿着茶葉,一邊指着陣中厲鬼對蘇乙介紹道。
“它現在已經到了一個臨界點,能不能撐過去,就看接下來這一炷香了。要是能,算它運氣好。要是不能,咱們也算給被它吞喫掉的那些冤魂報仇了。”
蘇乙點點頭,打量着陣中之鬼,問道:“友哥,如果它真的業力全消,下了地府會怎麼樣?”
“那當然是直接投胎咯。”陳友道,“沒有業力的鬼,地府不留的。”
“那她吞了這麼多孤魂野鬼,這筆罪孽地府也不跟它算了?”蘇乙問道。
陳友忍不住笑了。
“阿豪,你不會真以爲地府會憑善惡斷官司吧?你是不是真以爲像是傳說故事裏那樣,鬼到了地府,會被判官判定生前善惡,然後根據它生前做了多少好事或壞事再決定怎麼對待它吧?”
“不是嗎?”蘇乙問道。
“當然不是。”陳友道,“你記住,地府只認業力,其它一概不管。業力是最直接的東西,善業和不定業決定你投胎的速度和去處,惡業的多少決定你在地府去哪一層地獄,受多少刑罰。”
“如果你沒有惡業,你的惡業都被渡化了,你到了地府什麼罪都不用受,可以直接排隊去投胎了。”
“照這樣說,若是生前無惡不作的大奸大惡之徒,死後被高人超度,它就能什麼罪都不受,還早日去投胎了?”蘇乙皺眉道。
“不但能早日投胎,還能投個好胎呢。”陳友笑呵呵道,“是不是覺得不公平?”
蘇乙搖搖頭。
公平?
這兩個字本身就是個騙局。
“那渡化它的人,會承接它的業力嗎?”蘇乙又問道。
“不會。”陳友搖頭,“渡化亡靈,不沾因果,只積陰德。因爲業力反噬的痛苦,必須是亡靈自身承受。”
“其實像是你說的,真有那種罪大惡極之人,也很難渡化。”陳友道。
他指了指陣中還在不斷哀求的紅衣水鬼:“就像它,它能撐過去的概率可以小到忽略不計。別說咱們本就想要它魂飛魄散,就算是我們大擺法陣渡化它七七四十九天,它也很大可能根本堅持不下去,就會被業力焚燒得魂飛魄散。”
蘇乙看着陣中苦苦哀求的水鬼,道:“如果現在放過它,會怎麼樣?”
“那你就等着它遲早找你報仇咯。”陳友澹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