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彭國駐津門領事館參贊武官和知鷹二先生到!”
隨着唱禮人的一聲喊,剛有說有笑走進大門內,準備第二個環節“拜師禮”的衆人竟面面相覷,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不少人面色都變得詭異起來。
哲彭人怎麼來了?
自熱河開戰以來,全國反日情緒高漲,哲彭人現在就是臭大街的狗屎,誰稍微沾上點都會被罵成漢奸。
但哲彭人素來囂張,津門幾次民衆自發組織的反日遊行都被哲彭人或施壓當局,或直接出手破壞掉了。
當局軟弱,百姓也是敢怒不敢言。
但除了耿良辰!
誰不知道就在不久前,哲彭人的走狗,惡貫滿盈、臭名昭著的袁文輝在耿公館門口磕頭求饒後便失蹤不見了。
而哲彭人事後連一句話都沒多說!
再加上之前的吳贊彤,還有蘇乙一直沒承認過的張敬堯刺殺案,津門人都很清楚,耿良辰跟哲彭人是對着幹的。
所以現在哲彭人突然到來,沒一個懷疑是蘇乙和哲彭人有勾結,而是都認爲哲彭人是來攪事,來搞破壞的。
衆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在蘇乙臉上,等着看他的反應。
畢竟,這裏他纔是主人。
“耿爺,要麼我去把他扌……”
趙德柱面帶惱怒,但話只說一半,就被蘇乙伸手止住。
“今日武館開張,開門大喜。”蘇乙道,“來者是客,沒有趕人走的道理,去迎客吧。”
“是。”趙德柱匆匆去了。
蘇乙笑呵呵回頭對衆人抱拳,環顧一週朗聲道:“諸位,請大家先入內落座,恕耿某不能陪同了。哲彭人來了,不管怎麼,我不能失了禮。但他也沒那麼大面子,讓各位前輩朋友一起留在這兒迎他們。我在這裏等等,稍後就進去。”
“耿老大,您不是把我們支開,好打小鬼子一頓吧?”人羣中有人叫道,“可不敢衝動啊,今兒大喜,不宜見血。”
這話惹得衆人鬨堂大笑。
蘇乙循聲望去,竟是老熟人洪幫的安玉峯。
此刻正對蘇乙擠眉弄眼。
蘇乙啼笑皆非,道:“放心,耿某不打上門的客人。”
這話讓衆人又是會心一笑。
宮寶森抱拳笑道:“諸位,裏面請吧!”
衆人這才齊齊往裏走去。
蘇乙對不遠處的安玉峯點點頭,表示感謝。
這個人看似科插打諢,其實是幫蘇乙解圍。
畢竟是蘇乙要支開大傢伙和哲彭人單獨相處,有那心思多的難免會心裏犯嘀咕。安玉峯此舉就是打消衆人的疑慮,提醒大家耿良辰是個什麼人。
安玉峯已經不是第一次幫蘇乙了,蘇乙和這個人頗有些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默契。
等賓客們都進去後,蘇乙臉上笑容收斂幾分,回過頭來看向大門外。
恰時,趙德柱正引領這一個身穿西裝的人正走進來,不是和知鷹二是誰?
他身後跟着的人,就是他最忠實的走狗龜田一郎。
蘇乙淡淡看着兩人到了跟前,和知鷹二笑容可掬,立正後微微躬身,朗聲道:“耿桑!恭喜你的武館開張,小小禮物,請您收下……”
說到這裏時,他身後的龜田一郎上前一步,雙手捧着一個禮盒躬身遞上。
和知鷹二接着道:“耿桑,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的不請自來,失禮了!”
說到最後,又是一躬。
蘇乙對趙德柱點點頭,後者上前一步,從龜田一郎手中接過禮物。
蘇乙這纔不慌不忙抱拳:“來者是客,和知先生,裏面請。”
“謝謝!”和知鷹二又微微躬身,充分表現出了哲彭人的躬匠品質。
“耿桑,本打算更早時候來拜訪你的。”往進走的時候,和知鷹二主動挑起話題,“但最近我一直在熱河公幹,直到昨天才返回津門。”
“是嗎?”蘇乙微微一笑,沒有露出任何多餘的表情和眼神,“我說和知先生怎麼一直不在和知公館裏,連最愛去的櫻子酒館和長平俱樂部都不去了。”
這話讓和知鷹二腳步頓時一頓,臉色大變,猛地轉過身看向蘇乙,眼中精光大盛。
他這段時間的確一直都不在和知公館裏,但他也沒有去熱河。
他害怕蘇乙鋌而走險,想要抓他或是殺他,他一直悄悄藏在他的情人開的居酒屋——櫻子酒館內。
但時不時他也會去自己另一個祕密據點長平俱樂部住幾天。還特意讓自己的行蹤沒有規律。
而蘇乙剛纔恰恰就提到了這兩個地方!
這說明什麼?
說明蘇乙其實一直都掌握着和知鷹二的行蹤!
想通這點,和知鷹二隻覺心中寒氣大冒。
一想到自己這些日子以來自以爲是的安全,其實卻全程被死神盯着,一直遊走在死亡邊緣,他就有種毛骨悚然的後怕。
“不必緊張。”蘇乙笑呵呵對和知鷹二笑道,“和知先生,你不覺得我什麼都沒有做,也是一種善意的表現嗎?”
和知鷹二表情陰晴不定,突然展顏一笑:“的確是善意的表現,是我失禮了。”
他又對蘇乙微微一躬。
“耿桑,我可以稱呼您爲良辰君嗎?”和知鷹二問道。
“名字只是一個代號,隨意即可。”蘇乙笑了笑。
“那麼請您也不必那麼客氣,您可以叫我鷹二,或者和知都可以。”和知鷹二道,“另外良辰君,請您放心,我今天來,只是爲了向您表示恭賀,絕無他意,我絕不會做讓朋友爲難或者難堪的事情。”
“以你我兩國如今的對立,你公開來我這裏,就已經讓我很爲難和難堪了。”蘇乙淡淡道。
和知鷹二不但不怒,反而笑了:“哦?良辰君因此感到爲難了嗎?那說明,您也拿我當朋友了呢。”
“也許吧。”蘇乙若有深意對他笑笑,“請吧,和知先生?”
“有勞了!”和知鷹二躬身一禮。
當蘇乙跟和知鷹二一起走進演武大堂的時候,原本嗡聲大作的喧囂場景突然變得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行注目禮,看着走進來的四人。
而無論是蘇乙還是和知鷹二,都是面色如常。
倒是其身後的趙德柱和龜田一郎,兩人都感覺頗爲不自在。
蘇乙把和知鷹二領到了最前面的其中一個桌子跟前,這桌子坐的都是各個租界工部局的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