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師弟跟我不是一支,攏共加起來也沒見過幾面,說是師兄弟,但只有同門牽絆,沒有什麼感情可言。”陳識對鄒榕緩緩道,“你要是指望抓了我讓他就範,我只能說你想多了。他這人冷血,他師父死了,他都沒回去看一眼。”
某種程度上來說,陳識說的的確是實話。
鄒榕若有所思點頭,她不知道陳識完全是在忽悠他,所以她以爲自己又多瞭解了一些耿良辰這個人。
“我看不慣他,我早就知道他這種人遲早會惹事,連累到我。”陳識有些忿恨地道,“如果你想我對付他,你得答應我三個條件。”
鄒榕笑眯眯道:“說說看。”
“第一,我要一萬大洋。”陳識道。
“一千。”鄒榕直接砍掉一個零。
“那你去找別人吧。”陳識冷笑,“沒有一萬大洋,咱們沒有談下去的必要。”
“五千,他最多值這個價。”鄒榕想了想道。
陳識似乎很不滿,但想了半天還是同意:“可以,但你要先給我四千。”
“你得先說說,你想怎麼做?”鄒榕笑道。
“想阻止耿良辰踢館,說服他是不可能的,只有廢了他!”陳識眼神狠戾,“但是他的武功不在我之下,而且他小弟衆多。”
說到這裏陳識頓了頓,看向鄒榕:“所以你還得做兩件事,第一,想辦法讓他拿不穩刀;第二,讓他單獨一個人!”
“只要你錢到位,再做到這兩點,我就幫你廢了他!”陳識道。
鄒榕笑呵呵道:“如果我能做到這份上,我幹嘛不自己動手,還要花五千大洋找你?”
“第一,這事兒我動手,是我們同門相殘,跟外人無關。”陳識冷靜道,“第二,您是大人物,手髒了,想要洗乾淨可不容易。”
“有道理。”鄒榕點點頭,“那就這麼辦吧。收拾東西,跟我們走。動手之前,你得在我給你跳得地方呆着,哪兒也不準去。”
“要多久?”陳識問道。
“今晚,登瀛樓晚宴後。”鄒榕笑呵呵道,“你要在登瀛樓前廢了他,我會灌醉他,讓他獨身。事後我會創造混亂讓你逃走,你離開津門,以後不準再回來。”
“合情合理。”陳識點頭,“我同意。”
“你女人還是要先跟我走。”鄒榕道,“等你辦完事,我會讓你們在車站匯合。”
“這事兒跟她沒關係!”陳識忍不住加大音量,“她什麼都不知道,她甚至都不知道我還有個師弟!我從來沒跟她說過!”
鄒榕笑呵呵道:“夫妻本一體,你不該瞞她的。這次算是給你一個教訓,希望你們兩口子以後能夠坦誠相待。”
“放她走!”陳識忍着怒道。
鄒榕搖頭:“我們要做的不是什麼小事,有她在,我才能稍微放點心用你,如果沒有她,我寧可不用。我這麼說,你能明白嗎?”
陳識目若噴火:“你還真是蛇蠍心腸!”
鄒榕啞然失笑:“世道渾濁,若非蛇蠍,只能淪爲別人的血食。你說我蛇蠍,我就當你是在誇我了。”
陳識臉皮抽搐,似乎想罵人,但最終忍住了。
他看了看裏屋,情緒似乎有些低落,道:“她從來沒見過這種陣仗,一定嚇壞了。我安撫安撫她,讓她跟你走。”
鄒榕微微沉吟答應下來:“可以,給你五分鐘。”
陳識二話不說站起身來往裏走去。
鄒榕手下問道:“要不要看着他們?”
“耍不了什麼花樣,兩口子說說悄悄話,咱們就不聽牆根了。”鄒榕笑了笑,“你覺得這人可信嗎?”
“看他的樣子,不像是撒謊。”手下道,“如果是真的,倒是最好的選擇。”
“就是這個最好讓我有點犯嘀咕。”鄒榕若有所思,“這事兒現在看着沒問題,但還是做兩手準備吧。”
頓了頓,鄒榕目光閃動:“再去查查,看看能不能查到什麼。他要是騙人,那他就沒必要活着了。”
“是!”
房間裏,陳識走向面色煞白的趙國卉。
這女人眼中有驚懼,有怨恨。
“你娶我,就是爲了今天?”趙國卉的聲音很冷。
陳識沒有說話,走到了她跟前。
“住貧民窟,養漂亮女人,讓人覺得你與世無爭?”趙國卉忿恨道,“你不但利用我,你還要出賣你師弟?對不對?”
“男人的事兒,女人不應該打聽。”陳識看着趙國卉,緩緩道,“你們有小聰明,但也只是有小聰明罷了。”
趙國卉還要說話,陳識卻一把抱住她。
她就要劇烈掙脫,陳識卻在她耳邊道:“我和師弟今天商量的就是這事兒!我倆本打算晚上先把你送走的。”
此話一出,趙國卉頓時僵住,面露驚容。
她不可置信看向陳識,陳識對她點頭,示意自己所言非虛。
“這女人來得太快,所以把你也牽扯進來了。”陳識接着在她耳邊道,“她想用你來威脅我,我只能假裝就範,我不能讓她知道我和師弟對她已經有了防備。”
“要我做什麼?”趙國卉的語氣瞬間變得很冷靜。
這讓陳識有些驚訝。
趙國卉自傲笑了笑:“津門的女人不光有小聰明,也能擔得住事兒。”
陳識對她豎起了大拇指。
“你只要害怕、任她擺佈就行了,不要有任何多餘動作。”陳識道,“師弟思慮縝密,做事周全,他和我早有了計劃,他就一定會想辦法護住你這個師嫂,所以你一定是安全的。”
趙國卉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個站在門口,彬彬有禮向自己問好的小夥子。
陳識捧着她的臉:“過了這一劫,我陳識魚躍龍門。”
這句話,陳識沒有壓低聲音,外面的鄒榕也聽了個正着,忍不住嘴角勾起。
出了房門,陳識對鄒榕道:“可以走了。”
鄒榕問道:“不帶點東西?你應該是不會再會這兒了。”
“破家爛罐,不要也罷。”陳識道。
“也好。”鄒榕笑了笑,“有五千大洋,不賭博不抽大煙,你這輩子夠活了。”
鄒榕來的時候坐的是腳行的人力黃包車,十個黃包車依次停在門口。
離開的時候,依然是十個黃包車,陳識和趙國卉都坐在了車上。
一個頭戴箬笠的年輕人目送他們這羣人遠去,也悄然轉身。
十分鐘後,他出現在了劉海清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