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修爵靠着椅背轉了轉有些發僵的脖子,從後視鏡裏看到顧雨薇已經陷入了完全六神無主的境地。
“你很幸運,做了那麼多壞事依舊還有牽掛你的人,而怎麼對他們,怎麼才能真正走向新生,我希望你好好想清楚。”
H市派出所,審訊室裏警察正對上午剛帶回來的嫌疑人進行審訊。
她的身形很是瘦弱,很難聯繫到她被指控的罪名,待了幾個小時一語不發,讓年輕警員覺得訊問十分難以進行下去。
“怎麼,還是不肯說嗎?”老警長過來察看情況。
“對啊,不管怎麼問,就是一句話不肯說,跟她說話就像沒聽見一樣。”
“這是他們負隅頑抗常用的策略,你還年輕,讓我來吧。”
年輕的警員給警長讓了位,年屆四十的警長往那一坐,似乎整個審訊室的氣氛都變得不一樣了,書記員挺直了背脊,想着肯定會有所突破,期待着他該如何跟狡猾的嫌疑人鬥智鬥勇。
“你還很年輕啊,爲什麼對如何應對警方那麼熟悉。”
顧雨薇自然還是沉默,老警長嘆了一聲,然後依據他的觀察結合證據對顧雨薇隱藏的另一面進行挖掘。
“我知道,你應該是受過相關法律培訓,所以打定主意在你的律師來之前絕不張口,但是我也有我的工作,我需要向你確定一些事實,請你配合。”
雖然說了讓顧雨薇配合,但是警長完全就是拿出事實和證據,讓顧雨薇根本沒有逃避的可能。
“這輛本市牌照的車子是你所有的吧?我們在道路監控中多次看到你開着這輛車,而事發當天,也拍下了你駕車駛往事發地鏡頭,雖然最後打撈上來的車子卸掉了車牌,但是確實是一輛車無疑。”
“而且你和被害人一起在海潮下游的村子被發現,相處了一段時間,這個巧合也很難解釋。”
“再說到動機,你和被害人頗有淵源,有很深的憎恨情緒,各方各面來說,你有條件也有動機制造這起故意殺人事件。”
“不!我沒有!”顧雨薇擡起頭,終於忍不住出言否認,“我沒有殺她!而且她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嗎?”
“你的主觀意願是殺人,並沒有中止犯罪行爲的跡象,所以最輕也是殺人未遂。”
“我真的沒有!那只是個意外!”顧雨薇激動地大喊,腕子上的手銬砸得桌子砰砰響。
“是嗎?什麼交通意外能開到海灘的礁崖上?你不是有預謀的蓄意殺人爲什麼半路把牌照卸下來?而且在你的住處發現了違禁的化學藥品,自製炸彈,還發現了特意破壞被害人面部的照片,還有寫着你有多恨她的文字,這一切都是你蓄意謀殺的鐵證。”
“我、我可以解釋。讓溫詩詩來,我要見她,我有話對她說,這段日子我對她很好,她會諒解我的!”
顧雨薇大聲叫嚷着,與其說是哀求,更帶着要求命令的意味,老警長不再看她,結束了工作出了審訊室。
空蕩蕩的審訊室只剩顧雨薇一人,只有高高的窗戶有陽光射進來,顧雨薇覺得,她再一次被世界拋棄了,抱着手臂開始啞聲哭泣。
然後大門再次打開了,顧雨薇猛然擡起頭,以爲會看到自己期待的人,可來的卻是冷着一張臉的霍修爵。
“不想看見我?”
這個問句顯然得不到回答,但霍修爵也無所謂,拉開凳子坐了下來。
“你想見的人是誰?大壯和李阿姨?還是溫詩詩?事到如今你還忍得下心欺騙他們嗎?”
“不,不是的……”
“那爲什麼不認罪?你覺得你所犯下的錯總有人會原諒你嗎?”
“讓我見溫詩詩,我向她道歉,總可以了吧?”顧雨薇一拍桌子想要站起來,卻因被鉗制行動依舊無力地坐了回去。
“你看看你的手腕上。”
霍修爵眼神投向顧雨薇被拷住的手,顧雨薇也隨之低頭往下看,除了冰冷的手銬,那其下還有一個瑩潤的玉鐲,顧雨薇愣住了。
“說來我也很覺得很不公,爲什麼你這樣的人還能如此受到上天眷顧,居然還有人真心實意地對你好,你想想,你這樣對得起他們嗎?”
顧雨薇捂着臉哭了出來,只哽咽着斷斷續續重複着一句話:“我知道錯了,不能放過我嗎……”
“放過?你之前爲什麼沒想過放過溫詩詩,她早已經不想和你糾纏,只想完全消失在她的世界,可你是怎麼做的?只想着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她。”
“而且你以爲全世界都會無止境爲你讓路,原諒你嗎?看看對你無限忍讓的親生母親得到了什麼,你不會就不記得那天晚上的大火了吧?”
顧雨薇聞言身體劇烈顫抖,捂着嘴,眼睛裏滿是驚恐。
霍修爵繼續說:“你不配見溫詩詩,你應該接受在這等待法律的制裁,爲你曾經做過的那些事付出相應的代價。”
“什麼代價!”顧雨薇大喊,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到我這種地步還不算收到懲罰了嗎?我的臉,我的一切都已經失去了,爲什麼你還對我如此不依不饒!”
霍修爵已經不想再跟她糾纏下去,只冷冷地留下一句話:“你應該負的責任,法律會給你審判,把你帶到法庭上,是因爲還把你當一個人,如果你還有身爲現代人的自覺,想着怎麼接受懲罰後改過自新吧,感情是不可能長久地建立在欺騙之上的。”
顧雨薇的眼睛木然地盯着前方,只有門冰冷的開關聲昭示着霍修爵離開了,顧雨薇垂下頭,看到那隻玉鐲,眼淚再止不住汩汩涌出。
剛恢復記憶的時候顧雨薇很害怕,而且也不知該如何面對大壯,按照她以往的標準,大壯這麼一個農村漢子是絕入不了她的眼的。
但是到了那步田地,顧雨薇猛然發覺她僅有的就只有大壯和李阿姨對她無私的愛,這讓她開始患得患失。
所以她害怕外界,害怕真相,她不是沒想過通過欺騙得來的幸福不長久,但被人愛着的感覺實在太好,讓她捨不得放棄,只能祈求着揭開醜陋過往的一天來得更晚一些。
顧雨薇想起出事被帶走時大壯的眼神,他說會來帶她回去,可是這時候的自己,還有勇氣見到他嗎?如果大壯的到來意味着一切赤裸的真相會擺在他面前,是不是到那時,她就會徹底失去所有對她好的人?
顧雨薇捧着鐲子,再次失聲痛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