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詩詩被姜墨沉帶走後,顧雨薇怔怔坐在門前的臺階上,看着紅火的太陽昇起,朝陽的暖意爲萬物送去生機,而她的心,一寸一寸地冷了下來。
“大壯,你怎麼看我的?”顧雨薇回過頭問眼前這個樸實憨厚的鄉村男人。
“小果很好,特別好!現在是除了我媽以外對我最好的人了。”
看大壯說得斬釘截鐵,顧雨薇心裏漫上一股心酸,“我對你不好啊,我經常打你,罵你,把家務推給你做。”
“這有什麼,我媽說過,媳婦兒就是用來疼的。”剛說完,大壯就覺得失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對不起,我說錯話了……”然後打着哈哈想把這事揭過。
可顧雨薇卻拉住了他,認真地問:“你喜歡我嗎?”
“我、這……”大壯滿面羞紅,一米八的漢子支吾着一句整話也說不出,還好在夕陽的映照下,沒讓那熟透的臉色顯得特別突兀。
“你究竟是怎麼看我的,我想知道。”
面對顧雨薇的追問,大壯眼一閉心一橫,乾脆把這些日子心裏的想法一股腦全倒出來了。
“我是喜歡你,要說爲什麼我也說不上來,就是覺得和你在一起的時候特別開心,你會因爲帶回來的一隻彩色貝殼在陽光下看半天,會仔細地記海里遇到的每種特點鮮明的魚,會逗我媽媽開心,我覺得這麼多年來一成不變的生活自你來了以後纔有漣漪。”
海邊的風呼呼地颳着,和着大壯的話含混地吹進顧雨薇的耳朵裏,有些聽不清楚隨風散去了,但大壯堅定的眼神深深地印在她的眼中。
“但是我不是你想的那樣的啊!”顧雨薇崩潰地蹲下身,捂着耳朵開始不斷落淚。
“小果,你怎麼了?”大壯被嚇了一大跳,忙也蹲下身,想要抱住她卻害怕這舉動過於莽撞,張着手臂不知所措。
“我不是你想的那樣的人……”顧雨薇喃喃重複這句話,然後抱住大壯,開始痛哭。
“你不要丟下我,好不好?”
“不會的,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你不嫌我長得難看嗎?這張臉我自己都不想再看第二遍。”
“這有什麼大不了的,老師從小學的時候就教育我們,看人不能光看外表,心靈的美才是最美的。”
顧雨薇低下頭用手捂着臉流淚,她想說她並不是什麼好人,做過很多錯事,但她很怕將一切和盤托出會失去這世界上最後對她好的人。
之前她覺得自己一無所有,想要毀滅世間的一切來給自己陪葬,而現在有了落腳之處以後,纔開始害怕會失去這一切。
大壯安慰了顧雨薇好久,終於讓她止住了哭泣,然後兩人一起回了家。
李阿姨一直等在門口,張望着兩個孩子怎麼天色這麼晚了還不見回,然後就看到了一高一矮兩個影子,行止親密地並肩走了過來。
“總算回來啦,飯我再去熱熱,快去洗手吧。”
而大壯卻喊住了準備要去忙的母親,然後拉着顧雨薇的手,向前一步,莊重地向她宣佈:“媽,我要娶小果。”
李阿姨的眼中滿是震驚的神色,嘴脣翕動着,好半天才問出口:“真的?那麼快?小果答應了?”
“是啊,答應了。”大壯笑着向她展示了他們握緊的十指,“我會好好照顧她,而我們也會好好孝敬您的。”
顧雨薇也害羞地點點頭,“是的,我和大壯決定了,留在這裏,好好孝敬您。”
聽到兩個人都這麼說,李阿姨喜上眉梢,不顧攔阻又多燒了兩個菜,還把藏了好久的酒給取了出來,一頓飯喫得歡欣又熱鬧。
大壯沒什麼心眼,了卻了最在意的一樁心事,躺在牀上睡得呼呼的,那動靜連隔壁的顧雨薇都聽得一清二楚。
可顧雨薇這時睡不着卻不是因爲大壯的鼾聲,她摸了摸身旁的鋪位,那裏從前是溫詩詩躺的位置,很難相信,她們竟然相安無事地在同一張牀上過了那麼多天。
那時她是抱着必死的心和溫詩詩同歸於盡的,但是天意弄人,還讓她忘記了以前的事。
要是她們一起死在了海里,那就一了百了,甚至如果沒有失去記憶,顧雨薇確定自己會想盡一切辦法了斷溫詩詩的生命。
可現在一切都遲了。
讓她得手,卻終究功虧一簣,讓她失憶,卻沒讓她忘記到底,顧雨薇覺得,這或許就是老天的懲罰。
到現在,溫詩詩被姜墨沉接回去了,讓她完全陷入了被動。
顧雨薇不知道溫詩詩如今怎麼看她,但她那邊肯定有人不放心自己的存在,所以纔會拿項鍊來試探,她該怎麼逃呢?
顧雨薇一晚輾轉難眠,想來想去爲今之計只有甘願一輩子留在這個小漁村,讓溫詩詩和她的家人認爲自己不會再產生威脅。
她從前一直天不怕地不怕,覺得一切都該給自己讓路,但在這時,她真的感覺到了後怕,或許這就是有了東西怕失去的那種感情。
“上天,我從來沒有祈求過什麼,而且我一直覺得你薄待我。”
顧雨薇起身跪好,向着窗外的月亮祈禱,她從未想過自己居然會有這樣的一天,心如刀刻,但還是一字一頓地把祈禱的內容說完了。
“如果我有罪,那我甘願死後下地獄,我此生最後的念想就只有這些,請成全我吧。”
自然不會有任何回答,海風還是一成不變地吹過這個漁村,不曾爲任何人停留。
雖然顧雨薇極力想避免和外界的聯繫,但是大壯自從顧雨薇答應自己的求婚以後,就一門心思想着要怎麼經營這個家。
這個漁村是自小哺育他的地方,但是他並不想顧雨薇一輩子被困在這。
這地方發優點和缺點沒有比從小在這長大的自己更清楚,雖然鄰里友好可以過得快樂輕鬆,但是物資實在太匱乏了,這也是留不住年輕人的原因所在。
大壯想,如果他們結了婚,他還是想在城裏奮鬥一套房子,以後對孩子上學也好,而且也可以把母親接去享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