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不錯，爲什麼聲音越來越輕？對自己的判斷那麼沒信心嗎？”
“我是覺得……奶奶高壽善終，如果我們不把葬禮辦得很隆重的話，似乎容易落人話柄。”
姜先生聽罷閉上眼睛，輕輕地點了點頭，世事確實是如此，人去如燈滅，剩下的紀念活動都是做給活人看的。
“可是後來，大哥對我說……”姜彬彬有一瞬的猶豫，抿抿脣最終還是決定大膽說出來，“大哥對我說，奶奶的遺願是不要葬在祖墳，也不用和爺爺合葬，她只想把骨灰撒向大海，去感受自由。”
聽完，姜先生臉上十分錯愕，然後片刻後，饒是已經人到中年，也紅了眼眶。
“你奶奶真是這麼說的？”
“嗯。”姜彬彬輕聲道，他扶着扶着父親有些不穩的身形坐下，“哥哥說是大嫂傳的話，奶奶去的時候，就是大嫂陪在身邊。”
看父親沉浸在悲痛中，姜彬彬不再說話，只靜靜地陪着他，握住他也已滿布斑駁的手。
“辛苦你們了。”姜先生嘆道，“確實，你想的是對的，你奶奶一生喜靜，而且從不在意別人的看法，你能這麼想，她會很開心的。就照這個辦吧，一切從簡。”
姜彬彬輕輕點頭，還想再陪他一會兒，姜先生卻揮揮手示意他離開。
“讓我靜一靜吧。”
姜彬彬眼中還是滿是擔憂與關切，但他也能理解父親的想法，再握緊了一次他的手，離開了。
他想上去看看姜老太太的遺物收拾得怎麼樣，遇上正要下樓的姜墨沉。
“等等，哥，爸在下面想靜一靜。”
他把姜墨沉拉上樓，然後兩人在僻靜的走廊相對而立，把姜老太太葬禮的安排簡單說了。
姜墨沉微微頷首，感嘆他真的長大了，然後想起家中真正還是孩子的小妹妹。
“先別告訴晚晚，過一陣再慢慢告訴她。”
“嗯。”姜彬彬輕輕應了一聲。
……
“對了，哥，大嫂怎麼樣了？”姜彬彬問起溫詩詩。
“她還好，這次是真睡下了，你不會又趕我回去吧？”
“不，哪敢。”姜彬彬苦笑着搖搖頭，“大嫂沒事就好，我也怕有不到位的地方，你去檢查一下，給我把把關吧。”
兄弟倆告別後，姜墨沉看了屋子裏的各事項和各種安排，姜彬彬做得很好，他除了提醒傭人們動作輕一些不要吵到溫詩詩以外，並沒有什麼要交代的。
另一邊，安安也終於哭累了，趴在蘇珊懷裏睡了，蘇珊怕他睡不舒服，然後給換了個姿勢，橫抱着坐在花園旁邊的矮石上。
雖然安安已經沉入夢鄉，蘇珊依然不敢放鬆，哼着搖籃曲輕輕搖動着，動作十分輕柔。
亞歷山大看着她的動作，突然想到什麼，又包裏翻，然後拿出小毯子遞過去。
“給，雖然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場，但天黑了，安安又睡着，是不是保暖一些會好？”
“謝謝。”蘇珊道謝接過毯子，輕輕給安安蓋上，心裏想着，也許亞歷山大真的做出了改變，至少，他是願意去改變和學習的。
亞歷山大看得出蘇珊很喜歡孩子，他自己之前從沒照顧過孩子，也談不上喜歡，只覺得是吵鬧的人類幼崽。
甚至他之前也並不知道蘇珊喜歡孩子，第一次看到蘇珊無微不至地照顧安安時甚至有些喫驚。
今天他第一次參與到照顧寶寶的活動中，雖然還是覺得非常繁瑣，但卻沒覺得厭煩。
寶寶的需求太細緻了，又很難傳達到位，只能由大人的經驗積累去猜，去一一地試。
很幸運，蘇珊這方面的知識儲備很豐富，讓亞歷山大在旁邊幫手的時候沒體驗到那種無措地焦躁，他甚至開始想，等以後自己有了孩子，一定會成爲一個負責的父親。
亞歷山大被自己突如其來的想法嚇了一跳，從前他一直是堅定地不婚主義者，他也知道自己流連花叢，沒法給一個女孩世俗的幸福，於是索性打定主意孑然一生，如今竟冒出這樣的想法，實在讓自己也很意外。
蘇珊抱着安安，看他呼吸勻稱，還在咂嘴，真正放下心來，帶着笑意回頭看亞歷山大，卻發現他在發呆。
“亞歷山大，亞歷山大。”
蘇珊連喚幾聲，亞歷山大纔回過神來，然後看到在蘇珊懷裏睡得香甜的安安，突然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臉。
“你怎麼了？”
“沒、沒事……”這突如其來造訪的想法他自己都沒理明白，自然是不能對蘇珊說的。
“哦，沒事就好。”蘇珊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他無措的模樣，最後還是談起了正事，“最近姜家事多，姜墨沉肯定也會很忙，料理老人的後事離不開他，還要照顧米蘭達。”
亞歷山大點頭如搗蒜，反正這時候在他心裏蘇珊說什麼都對。
“公司那邊不忙的話，你閒着也是閒着，不如去幫姜墨沉料理一下他公司的事？”
亞歷山大聽到這裏激動得直接蹦了起來，他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連連稱是，“好好好，姜墨沉是我朋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義不容辭！”只要你不趕我回倫敦就好，當然，最後這句沒說出來。
確定可以留下後，亞歷山大興致更高了，看蘇珊和安安的眼神也忘了隱藏情緒，滿滿都是溫柔。
蘇珊發現亞歷山大的視線一直往這邊投來，起初也是不好意思，但後來發現，他似乎是在看自己懷中熟睡的安安。
她轉過頭，確認他那滿腔柔情的眼神確實是對着安安，然後輕聲問：“你要抱抱嗎？”
“啊？我可以嗎？”亞歷山大先是驚喜，然後馬上反應過來，他根本沒抱過孩子，最終理性還是戰勝的感覺。
“我不行的。”亞歷山大訕訕搓搓手，“長這麼大我連寵物都沒抱過，一會兒弄疼了安安，你好不容易纔哄睡着，又哭了怎麼辦。”
“沒有人是一生下來什麼都會的，以後……”蘇珊想說以後若是亞歷山大當了爸爸還是得練，但又想到他向來的人生態度，話終究沒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