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詩詩不安地動了動,姜墨沉想給她掖緊被子,輕微地動作卻把她驚醒了。
“奶奶!”
溫詩詩驚慌地彈起身,像一頭受驚的小鹿,卻在看到姜墨沉的一瞬間化成純粹的溫柔和悲憫。
這就是他的溫詩詩,她永遠也不會褪變的底色。
“對不起,我沒照顧好奶奶。”溫詩詩抱住姜墨沉,淚流滿面,語氣裏都是自責。
“不,不是你的錯,是我沒照顧好奶奶,也沒照顧好你。讓你獨自面對這些,對不起。”
姜墨沉抱着溫詩詩,不斷輕撫着她的背脊,讓她默默靠着自己流淚。
待溫詩詩平復了些,他換了個姿勢,讓妻子倚在自己懷中。
溫詩詩開始輕聲說起姜老太太離世前對她說的那些話,對家人的牽掛,對家族最後一次的盡責,還有最後關於她自己的自由。
當姜墨沉聽到奶奶不想和爺爺合葬,想要隨風逐浪而去的自由時,略略愣了一下,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輕聲應了下來。
溫詩詩擡起臉看他,他忙了一天的工作,又驟遭鉅變,那麼要強的人也能明顯看出疲憊,下巴上還長出了青黑色的胡茬。
他也是失去了親人,卻還要分神照顧自己,溫詩詩低下頭,心裏滿滿的愧疚。
姜墨沉注意到了溫詩詩的難過,抱住她,讓她輕輕靠着自己,“沒事的,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我相信奶奶也很開心最後有你陪她一程。奶奶的身後事有姜彬彬操辦,蘇珊和亞歷山大也在幫忙,你要照顧好自己和肚子裏的孩子,奶奶很期盼肚子裏這個小重孫呢。”
溫詩詩點點頭,但心裏依舊很悲傷,“奶奶對我很好很好,好像我,一直在經歷身邊親人的離去。”
她的聲音明顯帶着泫然欲泣的顫抖,姜墨沉沒說什麼,默默抱緊她,是無聲的安慰。
姜老太太走得很安詳,以九十餘歲的高齡壽終正寢,按照傳統可稱得上喜喪,福壽全歸。
但是整個姜家依舊浸潤在巨大的無聲悲痛之中,大家沉默着,有條不紊地做好手上的事情,當作對姜老太太最後的致意。
姜墨沉安頓好溫詩詩之後出來看看,見到姜彬彬坐鎮安排指揮着人和事,此時正在擬姜老太太葬禮上要請的賓朋名單,還要時不時擡頭應付過來問問題的僕人。
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姜墨沉不由感嘆不知不覺中,當初那隻皮猴也長大了。
“辛苦了。”姜墨沉拍拍自家弟弟的肩,不是兄弟間的招呼,而是對一個主動承擔責任的成年人的信任和欽佩。
姜彬彬回過頭,看到姜墨沉略顯疲憊的臉,心裏很不是滋味,“沒什麼,是我應該做的,哥你照顧好嫂子和寶寶就行了,這裏有我。”
“你嫂子睡下了,我過來看看,沒想到你小子幹得有模有樣的,不錯。”
“小看我了吧,人總是要長大的,我要是不懂事,也太辜負奶奶了。”說完,他推着姜墨沉回去,“嫂子睡了也多陪陪她吧,她現在情況特殊,而且醒來不見你也會擔心。再或者你也去躺會兒,看看你眼底的烏青,家裏可再經不起多一個病人。”
“嗯,那都麻煩你了,有什麼拿不準的就來找我,蘇珊和亞歷山大能幹又可以信任,有事可以找他們幫忙。”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吧。”
“還有,最重要的。”姜墨沉神色和語氣一下子變得十分嚴肅,讓姜彬彬也跟着直起身子,認真地看着他。
“奶奶的遺願,不葬在家族祖墳,將她的遺體火化,撒向大海。”
“……好,我明白了。”
姜彬彬說話的語氣明顯帶着悲慼,姜墨沉揉揉他的腦袋,讓他好好加油,也是個鍛鍊,然後就回到房中陪伴溫詩詩。
蘇珊叫來了傑克遜,主動來到姜彬彬面前問有什麼可幫忙的,後面還帶了一個自己跟過來的小尾巴亞歷山大。
這時吳媽也抱着哭泣的安安過來了。
“哎喲,少爺,寶寶醒了怎麼……蘇珊你在太好了,你幫帶一下寶寶吧。”
吳媽把安安遞到蘇珊懷裏,他雖然還不懂事,但似乎也受到了氛圍的感染,醒來就一直哭個不聽,誰也哄不好。
傭人裏安安比較親的就是吳媽,可吳媽現在也有許多事,走不開,她本以爲蘇珊在陪溫詩詩,現在忽然看到,就像見到救世主一般。
蘇珊把安安抱在懷裏,輕柔地搖動拍背,但卻也無濟於事,十分少見地,連蘇珊也哄不好他。
“我帶安安出去走走,不然哭聲又惹溫詩詩傷心。”
姜彬彬點點頭,然後蘇珊抱着安安去了屋外的小花園,亞歷山大想跟上去,卻吳媽一把拉住。
“你幫我帶點東西過去好不啦,蘇珊沒拿寶寶用的東西。”
不能反應,就已被拖走。
蘇珊抱着安安在小花園走來走去,原先喜歡的東西都無法再吸引他的注意力,讓蘇珊也有些頭疼。
蘇珊檢查了安安全身的情況,既沒有生病的跡象也不是餓了或者要換尿布,如今這樣的情況,只能讓他儘量舒服些,然後慢慢哄睡。
安安哭得淚水滿臉都是,而且因爲情緒激動時間長,額頭上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
蘇珊想幫他擦,這才發現小毛巾沒帶在身上。
“真是忙中出錯。”
她拍拍自己的腦袋,然後準備抱着安安回屋拿東西,一轉身卻看到了拎着個小包跟在不遠處的亞歷山大。
“呃,吳媽讓我來給你送點東西”亞歷山大解釋道,然後提起手中的小包晃了晃。
“有心了。”蘇珊輕聲說,“有毛巾嗎?要給安安擦擦眼淚和汗。”
“哦,應該有的!”亞歷山大記得吳媽收了好幾條小毛巾,整整齊齊疊放在底部,蘇珊一問他,恨不得把東西一股腦都倒出來翻。
剛想把小包倒過來提,又馬上想起對待小寶寶相關的事不能如此粗暴,於是乖乖地把東西一樣樣拿出來。
“唔……”亞歷山大看到墊在低部各式各樣的小毛巾,一時犯了難,擡眼看看蘇珊,見到她正專心哄安安,想問的話又咽了下去。